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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住話頭,李沽雪抬眼看他:「尤其什麼?」

  朱明哈哈一笑,一面在案上唰唰寫幾個字,一面幽幽一嘆:「溫家尚有後人存世,晴時刀重出江湖,這『尤其』後頭的話是我向掌殿討命的籌碼,老弟你就免問了罷?你年紀輕輕做到掌使,在哪一閣聽差都是前途無量,何必跟我一把老骨頭計較。」

  晴時?晴時怎麼了?李沽雪顧不得深究,但他知道,朱明口出此言便說明他正是阿月要找的人,這便足夠。他示意朱明稍安勿躁:「其實你的計謀也算排上了用場,若非家裡今日趕到,你兒子在長安犯的人命不就與你無關?你還可以高枕無憂地做你的兩儀門長老。」

  朱明自嘲一笑:「若非為了這個兒子我做什麼叛出無名?做什麼費盡心機在兩儀門經營容身之所?這些年來謹小慎微,弟子都不敢多收,若不是為了他,我便是回去受死又何妨。唉,掌使大人還年輕,難免覺得我多此一舉。掌殿有兒子,想必他能體會我這一番瞻前顧後的苦心。」

  嗯?掌殿?李沽雪納罕,師父哪來的兒子?他未及細問,朱明寫完手書乾巴巴地問他:「掌殿到底有何安排?你帶我回去便了,你放心,掌殿不會後悔饒我一命,絕不牽連你…」

  李沽雪卻沒聽他嘮叨,因為殿外有一道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便知道自己使命已盡,突然出手一記手刀砍在朱明頸側。

  數息之後,溫鏡和溫鈺一前一後奔進殿來,一人手握采庸,一人手握晴時,但進得殿來看清暖閣里昏倒的人,面面相覷收起兵器。溫鈺在朱明頸側摸了摸,疑道:「不是說六名殺手?就把人弄暈就走了?」

  溫鏡一樣摸不清頭腦,黑衣人呢?李沽雪呢?而眼下卻不許他們耽擱,溫鈺架起朱明往殿外疾奔:「快走,你姐姐還在山下等著。」溫鏡有些遲疑:「李沽雪還沒回來。」

  溫鈺站在殿門口回頭瞅他:「如今這情形你還不明白?快走。」

  溫鏡不是不明白,是不想明白,僵持半刻他終於跟上溫鈺的腳步。

  李沽雪站在三清祖師像的陰影里遙遙望向殿外。

  阿月,有些話我無法說明,但你想做的事我一定想方設法幫你,使你如願。

  第168章 一百六十八·獄急倉皇禮岳神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添霞坪的松蔭仿佛落有一層霜。

  明晃晃的陰影里李沽雪又站了片刻,然後毅然決然離去。下山,他須連夜回京,他可不想等明兒無名殿的通緝發出來了再回長安,那只怕剛進城門就要沒命。只有儘快回到吳記,找到師父親自解釋,使師父打消疑慮,或許不會再追究朱明。不追查朱明,阿月就可以暫時安全。

  只是要如何使師父打消疑慮?

  吳記今晚上熱鬧無比,雖然有宵禁,但是無名衛們進內皇城尚且不必循規下馬撤佩,區區一個宵禁令又豈能攔得住他們。先是有六人趁著暮色初臨城門尚沒關,快馬加鞭出城。過得兩個時辰,這六人又悄悄翻牆回吳記。

  與此同時,長安城另一頭的夜色里步出一名青年,一色玄衣,寒著臉輕著手腳,身形一閃,又翻進吳記小樓。

  在天子腳下做官,其實很多人對崇仁坊這座小樓又愛又恨——既想大著膽子上去套套近乎,又怕被同僚唾棄橫眉冷對,更怕有朝一日被傳進去。進吳記可能會比進大理獄還要不得好死,也可能會比進清心殿還要平步青雲,畏懼也是戰慄,狂喜也是戰慄,每個進吳記的人都會忍不住戰戰兢兢。

  但李沽雪是個例外,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心情,他每次回吳記都是春風得意,因為他手上從沒有辦砸的差事,還因為吳記是他從小就來的地方。他和師兄弟們一處練武上課,空餘時間便可來吳記找師父,他的師父是吳記的主人。

  正因如此,李沽雪推開小樓正堂的門,第一次體會到一種忐忑。

  堂內一切如舊,一燈如豆,昏郁的燭光明明暗暗地照著上首伏案的老者,李沽雪硬著頭皮招呼:「師父。」

  他單膝跪在堂前,聲調沉穩字句清晰:「就那個局面朱明若真是死在自己殿中反而會被兩儀門揪住,兩儀門可說他是被滅口,說整個明逸臣事件是有人蓄意設計陷害,說自己無辜。只有他逃了,反而坐實了此次試劍大會兩儀門暗中操作,事情敗露,知情人畏罪而逃,這才順理成章。」

  上首韓頃沒看他,一面一筆一划寫著箋子一面道:「你這計策是好的,死無對證才是無解之證,叫人辨無可辯。最好師徒兩個都下落不明,如此一來,無論兩儀門如何辯解都免不了沾一身腥。」

  李沽雪連忙順杆爬:「正是,師父英明。」

  韓頃仍舊沒看他,也沒叫他起來,嘴上笑道:「你這孩子,不早說,若知道你的設計為師怎會今夜派人去呢。」

  他面上雖笑,語氣也尋常,李沽雪卻無端出一身冷汗,夜裡涼風一吹,後脊冷颼颼地透著風。這時韓頃又無可無不可地問:「朱明人呢?還有明逸臣?」

  李沽雪掂量片刻,不答反問:「師父,尚掌閣呢?」

  韓頃手上一頓,攸地看向他。

  ·

  同樣胸中滿是遲疑、星夜兼程離開太乙峰的不止李沽雪一人。溫鏡陪著鑰娘在車廂里看著朱明,鑰娘推一推他:「我又用了藥,他這幾日都醒不過來,你不必守在這裡,上外頭陪陪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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