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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沽雪回過神,神情有些詭異的上頭:「做什麼呢?」

  溫鏡若無其事將揉作一團的麵糊往旁邊一攏:「沒什麼。」

  李沽雪一呆,嗯?沒什麼?我吃的呢?溫鏡卻已將膳房交還給專業人士,交代了兩樣吃食,預備一會兒帶著去醫館。

  沒辦法他自己來的話估摸著醫館是吃不上午膳的,只能吃上晚膳。他站在階下沖還在發呆的李沽雪道:「你——」他再一看膳房裡忙忙碌碌的幾個身影,遂拉著李沽雪到僻靜處。

  李沽雪是任人施為,還是暈的,卻見這可人兒左右望望悄悄湊近自己,離得很近,衣領子褶在身上的暗處都可依稀往裡瞧去,這光天化日的,一牆之隔就有人走動忙碌之聲,李沽雪暈暈乎乎地想,我要推開他麼…

  冷不防溫鏡問他:「交到州府了麼?」

  啊?哦。

  「嗯。」李沽雪木著臉,心想,拿捏誰呢。

  湊在他臉邊兒的青年渾然未覺,又咬著他耳朵道:「我回想了你說的曲夫人足上有傷,你說會是曲誠打的麼?」

  唉,李沽雪嘆氣,險些沒翻個白眼,他一把鉗住在自己面前晃啊晃的下頦兒,把在手裡捏了捏:「小祖宗,你操心的倒不少。」

  溫鏡卻沒掙沒動,由他捏著,恍若未覺繼續道:「也是,曲誠馬上被問罪,總算了卻她一樁心事,也不會再有人欺負她了。哎,曲誠的罪會禍及家人嗎?」

  唉,這回李沽雪是真的嘆氣了,垂下眼睛。禍及家人,現如今有可能曲誠自己都落不著一個「禍」,還家人。他勉強振作精神:「你不知,將作監不是州府管的,是工部的轄署,縱然只是小小一名錄事的任免功過也得呈報長安定奪。不比琉璃島,說剿就可派人去剿,先斬後奏也無妨,」他又道,「我瞧著一頂紅乘轎子將證據扔進去,不是刺史老爺就是別駕長官,你放心罷。」

  溫鏡不疑有他,放了心。

  兩人到醫館送飯,被紅火的景象驚住,太平橋街角的溫氏醫館外頭的隊恨不得過得通泗橋去,蜿蜿蜒蜒橫跨半個大市,溫鏡兩人要越過去進門,還有人拉著二人說不許夾三。

  「我乃此間醫者的親兄弟,」李沽雪面目嚴肅,將溫鏡的衣袖從門口一位大哥的手裡拽出來,「你不讓我進,你也別進了。」

  溫鏡連忙插道:「我等是來給裡頭醫者送飯的。」他舉起手中的提梁食盒。

  周圍人一看,那趕緊讓進去,聽聞裡頭坐鎮的是個如花似玉的小閨女,想必身子骨柔弱,可餓不得,快讓進快讓進。李沽雪邊進門邊道:「這樣不行,這麼些人排在這處——」可別出什麼亂子,但他一覷溫鏡,便改口道,「大冷的天再凍出毛病來。」

  待進了門,看清裡頭的人,他眼睛一轉,又添道:「再說咱們大夫也勞累。還是想個法子,將藥方交給州府施藥院,叫他們挨個坊里發去得了。」

  正開方子的鑰娘柳眉一挑另起了一茬問道:「你方才說你是『此間醫者』的親兄弟,你倒說說看,你是誰的親兄弟?」

  呃,李沽雪被噎住,這時一旁付小春自藥櫃前回過頭,淡淡笑道:「倘若不棄,我倒可認下李兄這位手足。」

  他戴著他那個烏木面具,面目遮得嚴實,卻無端讓人覺出來他是在微笑,鑰娘瞪他一眼,哼聲道:「那你還不喊上你兄弟幹活?」

  溫鏡湊過去將提盒交予小僮擺了,叫鑰娘到裡間歇一歇,他好陪著姐姐用膳,鑰娘無法,無暇再抓著人撒氣。她盛一碗湯餅,嘆了口氣:「這個好,見了那許多…我正沒胃口,湯餅又清淡又頂事。這是擱了什麼?香香的。」

  「香蕈,不膩口也不乏味,我想正合適,」溫鏡看她吃得大刀闊斧,心說就這你還沒胃口。不過倒也放心許多,那些傷痕看多了可不沒胃口麼,能吃總是福。忽然他想起來些別的,問道,「有一種香,能使人陷入深眠,名叫『夢未央』,或許真有此物?」

  「夢未央?」鑰娘奇道,「你從哪裡聽來的此物?」

  她又講道:「『夢未央』可是揚州的寶貝,須得觀音山上的泉水調合才能製成,是從前城中桐記藥鋪的不傳之秘。」

  溫鏡想了想:「桐記?」怎麼仿佛城裡沒有招牌叫桐記的藥鋪?

  鑰娘擱了碗:「你那時還小不記得,桐記從前也是顯赫一時,是前朝就成了名的製藥世家,祖上出過宮中御侍醫,先太后驚悸失眠的毛病就是桐太醫治的。」

  那本朝呢?只聽鑰娘又道:「只是仿佛枝零葉落,十幾年前只剩下一名獨生女兒,算來也應當嫁人許久,慢慢地,桐記就沒了傳承。」

  啊,溫鏡心想,曲夫人,曲是跟著曲誠那個老東西姓的,難道娘家正是姓桐?他又問:「聽聞『夢未央』能使人沉睡一個時辰上下,全無知覺,當真?」

  鑰娘又端起了碗,搖頭道:「一個時辰?那許不是完整的一支。夢未央脫胎於宮裡貴人們的安神香,一整支能叫人睡三個時辰,是宮裡頭貴人安置的正時辰,怎會只一個時辰藥效?」

  溫鏡心裡微訝,為什麼曲夫人說只有一個時辰藥效?正在這時,外頭一陣喧鬧,溫鏡便給鑰娘遞一個安心的眼神,道:「我去看看。」

  外頭卻是良叔,身後跟著一位面生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淺青官服,並鍮石帶,神色十分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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