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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衣衫破爛的少年立刻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口中啞聲哭道:「求恩人救命!」

  第46章 四十六·決膺玄雁未同歸

  溫鏡至今未能習慣這裡的人說跪就跪的陣仗,他剛想開口讓小朋友起來卻被李沽雪攔住。

  他劍柄略微一抬,示意溫鏡稍安勿躁,自己轉向跪著的少年:「別急著喊恩人,你知道我們是誰麼,我們又為何要救你?你又是誰?」

  仔細瞧去,地上的少年跪姿極其端正,甚至可稱得上標緻。他雙膝併攏兩肩一般高,腰背平直,規整里又顯出一份纖細,微微低著頭,恰到好處的將露未露,雪白雪白的脖頸展示無遺。

  這跪的甚至「標緻」二字都訴不盡個中風致,簡直有些…曼妙。

  當然這些都不是溫鏡看出來的,是李沽雪看出來的,溫鏡能看出個鬼,他只是覺得看把孩子給教的,跪就跪怎麼還跪得這麼奇怪。

  他便顧不得這孩子衣服上的污跡血漬要把人拉起來,但是人家不起,少年依然跪著,曼聲道:「小人玉梅,從木聲某,其實七兮,恩人既然沒立時將我轟出去,那麼無論是恩人是什麼來歷都必定是大善人。我自知身份卑微命如草芥,可我有幾個弟弟妹妹尚在襁褓之中!我們被擄至此地、我們——」

  他低聲啜泣道:「我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可是年幼的手足實在是無辜啊!」

  他哭得悽慘,聲聲婉轉動人,卻沒動著李沽雪,他「喔」一聲,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問:「你知道此地是何地?」

  少年掩著淚說不知。

  「哦,」李沽雪抱著劍長眉一挑,「不知這裡是何地你怎知來了這兒會送命,又哪裡來的『死不足惜』一說?」

  名叫玉梅的少年一時間被他問住,答不上來,溫鏡拉一拉李沽雪:「他像是受過刑,又被追捕,小孩子哪有不怕的,此地除了我們他還能向誰求救。」

  李沽雪側過頭看他,向門外努嘴,溫鏡知道這是說要小心門外的人。方才兩個桃紅揪揪小姑娘「不必掩門」的過場,這小子八成是三途殿故意放進來的,溫鏡也明白。可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三途殿把人抓了來又為何要放?還給放到了他和李沽雪的房內?探他們兩人的底細?可是玉梅玉桃的他們都不認識啊?

  溫鏡不明白。

  碰到不明白的事該怎麼辦呢?

  當然是搞明白。又不是答試卷不會的先跳過,兵家講究一個見可而行,知難而退,但是溫鏡這回就想看看知難而進能如何。他眼神示意李沽雪沒事,和顏悅色地將人扶起來。

  「你先別急,我二人在此地也是人生地不熟,你家在何處?怎會被擄掠到這裡?你答就是,不必自稱小人。」

  玉梅漸止住淚,答道:「是,我、我原本是江南人士,後來到了金陵跟著主子學手藝,與一處學藝的幾十個師兄弟師姐妹有一日晚間莫名其妙昏睡過去,再醒來就到了這裡。」

  一處學藝?不是養的僮僕嗎,不該做活兒?跟主子學什麼藝。溫鏡又問:「聽來你主人家也有些家底,不知姓甚名誰?能否前來搭救?」

  李沽雪在一旁抱著劍心裡冷哼,那可家底兒太厚了,姓甚名誰,說出來嚇死你。

  只聽玉梅道:「我家主人家住城東,姓什麼…倒不知。」

  李沽雪哼笑著問:「你幾歲上賣到金陵來?」

  玉梅老老實實答道:「小人五歲上家裡遭了災,爹娘養不起,這才到了這裡。」

  「哦,」李沽雪拖長了腔,「五歲上,也記事兒了,你爹娘將你賣給誰你不知道?這就罷了,你如今瞧身量也有十幾,這麼多年沒跟著你們主子出過門兒?出了門別人怎麼喊你們主子的?」

  玉梅抬起小臉兒想了片刻,眼睛又無辜又清澈:「小人每日只住在園子裡跟著各位師傅學藝,當真沒出過門。」

  他這話說得溫鏡更加好奇,到底學的什麼藝?榮五一個商人,養的僮僕不跟著出去學跑買賣麼?溫鏡記得在揚州,百羽樓相鄰的衣布藥鋪里的那些小學徒,都是七八歲就出來搭手。即便人小力微能做的有限,但是站在一旁看著學著來往人情也是好的,怎麼榮五家裡就給關在園子裡沒出過門兒呢?又不是養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學藝,難道是學武藝?溫鏡不露聲色上下打量玉梅幾眼,這個身子骨…不像。不像學過武,玉梅身量勻稱身姿輕盈手足纖長,手上透過灰土血污露出一片玉色,纖細柔軟,不像學過武,倒像學過舞。

  「我們主子…小人當真不知啊!平日裡我們都叫他郎主,偶爾聽外頭的管事喚過一聲五爺。」

  啊,金陵城東的五爺,溫鏡無語道:「…他別是姓榮吧?」

  玉梅一臉懵懂:「怎麼恩人聽說過?」他的眼神在面前兩人之間來來回回徘徊片刻,觸碰到李沽雪眼神的時候明顯瑟縮了一下,他便回想起了之前這位不許他喊「恩人」,他趕緊改口,「郎、郎君與我家主人相熟麼?」

  李沽雪哈哈一笑,嘴裡道:「那可太熟了,他方才還在我們這兒差點歇下了呢。」

  溫鏡無語,你個陰陽怪氣的貨,這話模稜兩可,仿佛是說三五好友夜談,抵足而眠,愣是把榮五下藥欲行不軌說得仿佛知己相逢至晚不歸似的。玉梅就被誤導,他的一雙琉璃珠子似的圓眼睛一瞬間點亮了,小臉上燃起了期盼和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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