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還有什麼，比情這個字更讓人百轉千腸 冷暖寒暑
說到這裡，秋紫蕊握著手裡的玉如意，笑道：「就連鳳九梧也想不到，我在發現自己身上帶著一塊靈玉出現在鏡花國的皇宮時，就暗中找來與靈玉色澤相似的碧玉，又讓能工巧匠用金鑲玉的手法，將靈玉作為玉如意的橫柄，兩塊碧玉作為玉如意的首尾，縫隙處剛好用鑲金描花的工藝固定住，使三塊碧玉看上去像是一塊碧玉雕成。
在太和之亂那夜，我中了秦舒赫一掌，自知自己性命難保，我不想鳳九梧因為自責而想不開，就對他說，我死後，要將我葬在秘境裡的冰宮裡，並要求他仍然月月以血餵之。至於陪葬品，我只喜歡那柄鑲金玉如意，死後讓我握在手裡，也好去往極樂時，少些痛苦。
十年來，我就這麼坦然地握在手裡，露在外面，就算你爹爹進入了地宮這裡，他眼睛裡也看不上這含有靈玉的玉如意，更不會算到裡頭隱藏的玄機。」
聽罷故事，秦笙笙心頭亦是沉甸甸的，都說世上最難過的，是情關，先祖婆婆如此，娘親如此，原主如此，她自己，亦是如此。
秋紫蕊拉過秦笙笙的手，將玉如意鄭重地放在秦笙笙的掌心裡，道：「笙兒，你是西海的聖女，有權利處理靈玉的事情，娘親這一生，為靈玉坎坎坷坷，歷盡苦難，不想再與靈玉有什麼糾葛。這玉如意，就當娘親送與笙兒日後的嫁妝，娘親相信笙兒，無論你做什麼樣的處理，娘親都支持你。」
握著玉如意，秦笙笙寒涼的心，添了一分暖意。
她輕輕撲進秋紫蕊的懷裡，帶著小女兒般的撒嬌，「娘親，女兒只剩下娘親一個親人了，女兒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娘親受任何苦難。等女兒安排好阿陌的後事，女兒就陪娘親回仙瀛島，一起安葬爹爹和奶娘。」
秋紫蕊拍著女兒的肩膀，因女兒貼心的話而心頭安慰。
望向窗外，秋雨拍打著窗欞，慈愛的眼眸里，卻划過一抹森冷。
秋雨連綿下了一整天，太和宮裡，也鎖著一層層陰雲。
鳳嘯寧佇立窗前，看著秋葉瑟瑟在雨中墜落，聽著秋雨滴答滴答而下，心情格外沉重。
十年前，太和之亂，死了很多人，也改變了很多人的人生——鳳九梧一夜蒼老，秋紫蕊一睡不醒，秦舒赫一隱十年。
而十年後的今天，也是以血的代價，宣告結束。
只是這一回，代價更是慘重——譚桑陌為愛命殞皇宮，秦舒赫與柳眉一同赴了陰陽，秋紫蕊決意回仙瀛島，鳳九梧重傷還躺在太和宮。
而秦笙笙傷心之餘，毅然帶著譚桑陌的棺槨去了雨花城，死活都不讓他跟著。說她會快去快回，只讓他留下來照顧鳳九梧。
鳳嘯寧幽幽地迴轉身，看向帳幔後頭躺著的人，不禁揉了揉眉心。
的確，作為兒子，這個時候，他是應該留下來陪著自己的父親。
這麼多年，再多的怨恨，也在這一場宮變中，冰雪消融。
他忽然頓悟，這世間，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對錯來衡量。
當年，母妃愛的其所，所以即便父皇對她失了承諾，她也沒有太多怨言，默默忍受；父皇愛的纏綿，不管世人如何評價，對秋紫蕊義無反顧；譚桑陌愛的徹骨，對笙兒至情至性，毫無保留；秦舒赫，身為先秦後人，愚忠愚孝，亦是堪恨堪憐······
還有什麼，比情這個字更讓人百轉千腸、喜怒嗔樂、生生死死、冷暖寒暑？
身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鳳嘯寧的思緒，他回頭，卻見秋紫蕊一身素服走了進來。
美麗的眸子與秦笙笙的一樣明亮，只是多了些許冷寂與滄桑。
「他怎麼樣了？」秋紫蕊眼望著大床那邊的人，低聲輕問。
鳳嘯寧嘆了一聲，眉頭重鎖，「命是保住了，幸而被刺的是在右邊，要是再往左偏一點，怕是佛陀再世，也難以挽回。」
秋紫蕊眼波動了動，瞬間又恢復了冷清，轉向鳳嘯寧，淡然道：「我是來找你的。」
換言之，她對鳳九梧的死活毫不在意。
鳳嘯寧愣了愣，以為秋紫蕊是來關心鳳九梧的，畢竟在懸崖上，他們都聽到了秋紫蕊對鳳九梧的那番真心話。
今夜這般態度，又是為了哪般？
鳳嘯寧亮眸微眯，問道：「找朕何事？」
「我找你，自然是跟笙兒有關的事情，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會為了他找你？」秋紫蕊輕嗤，性情與秦笙笙一樣，直來直去，甚至比秦笙笙還要清冷無情。
鳳嘯寧打量了她片刻，見她說的很認真，並不是在迂迴婉轉，於是點點頭，「請坐在一旁，朕，洗耳恭聽。」
畢竟是秦笙笙的生母，就算心頭為自己的母妃抱屈，他還是禮貌地請秋紫蕊坐下。
秋紫蕊緩緩坐下，一雙眼睛犀利地先審視了鳳嘯寧一番。
鳳嘯寧倒是也沉得住氣，就讓她直視自己。
審視了一會兒，秋紫蕊斂起眸光，道：「等笙兒從雨花城回來，我就帶笙兒回仙瀛島，永遠再不踏足大陸。」
「什麼？」
秋紫蕊這一番話說的淡然，卻讓鳳嘯寧吃驚不小，臉色變了變，然後，克制罵人的衝動，沉聲道：「為何？她是朕的未婚妻，是鏡花國未來尊貴的皇后，她怎麼能回仙瀛島？」
偌大的寢殿裡，空氣有些凝滯，他們卻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在聽到秋紫蕊方才的話後，手指動了動。
秋紫蕊理了理袖擺，仍然面無表情地道：「你也說了，不過是未婚妻而已。再說了，你那所謂的婚約，不過是笙兒她的一場玩鬧而已，既知道是遊戲，就不要太沉迷，結局都是虛幻。」
「呵，笑話，朕與笙兒是真心相愛，何來遊戲之談？她愛玩鬧，朕陪著她玩鬧，但並不代表，朕對她的愛有任何虛假。」
鳳嘯寧氣極反笑，只是笑的毫無溫度。
秋紫蕊搖搖頭，輕嘆一聲，「若你非要這樣說，那我就好好跟你捋捋清。」
「若說定了婚約，就一定要遵守承諾的話，笙兒她早在仙瀛島幼年時，就與秦淺定下了婚約，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婚約，是受神靈與祖宗庇佑的。再說另一個婚約，她與譚桑陌青梅竹馬，親口在月姬山允諾，要嫁給她的阿陌，並收下了鴛鴦劍作為一生不離不棄的定情信物。好吧，她還有一個全天下都知道的婚約，她上了流星國的月光塔，接受了萬民的朝拜，上了慕容子裕接親的鳳攆，已經是公認的流星國皇后。」
秋紫蕊斜乜鳳嘯寧一眼，挖苦地道：「只有你那個所謂的婚約，大家都知道，是笙兒的一時胡鬧，根本不作數。要排隊說婚約娶親，怎麼排，也排不到你鳳嘯寧！」
鳳嘯寧沉沉地起身，唇角微動，竭力在克制著自己內心的情緒。
可是，秋紫蕊說的那些事情，的確都是確有其事，論婚約這一條，被秋紫蕊這麼一說，竟然成了一場不作數的遊戲。
見鳳嘯寧起身，秋紫蕊也優雅地起了身，很滿意自己說的話，對鳳嘯寧起的效果。
她像個長輩一樣，語重心長地嘆道：「孩子，你還年輕，別走你父皇走的無賴路，到頭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你鏡花國人傑地靈，物產豐茂，美女如雲，到時候，你后妃無數，何苦霸著我家笙兒不放？行了，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免得到時候你又對我家笙兒耍無賴。」
秋紫蕊說完話後，還一副為鳳嘯寧考慮的模樣。
鳳嘯寧冷駭的目光緊盯著秋紫蕊，若是旁人敢對他說這些，他早就將來人大卸八塊了，偏偏這個女人，他還不能動。
他迅速冷靜下來，強壓怒火，理性地道：「朕這輩子，只會娶笙兒一人，不會有什麼后妃存在。再者，您方才說的那些人，都是廢柴。
秦淺，笙兒當眾拒婚，當眾表明她愛的人是朕；譚桑陌，就算笙兒心裡還有他又怎樣，一個長眠在櫻花樹下的人，難道還能給你女兒幸福；慕容子裕，大婚那晚，笙兒並沒有跟他拜堂，她為的也是朕。笙兒她自從與朕結識後，從始至終，愛的都是朕一人，如果你想拆散朕和笙兒，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情敵都不在了，他怕個鳥！
他說的很堅決，也很自信，可是下一秒，他的自信又被秋紫蕊擊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