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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璁一把攥住裴筱的腕子。

  他知道裴筱在發抖,但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麼,蹙緊了眉頭卻不敢睜眼,就像是在逃避。

  原來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閻王」,也有不敢面對的事情。

  裴筱倔強地收回手,緩緩取下了戴在耳垂上的兩枚耳墜子。

  這對耳墜是他自己的,上台前就帶著了,一直沒有來得及換。

  他將一對耳墜子放在手心裡,遞到沈璁面前,默默的,沒有再說什麼。

  沈璁緩緩睜眼,看見裴筱手心裡的那對耳墜上好像有兩個卡扣。

  他並不了解這些女人的首飾,也從來沒給誰送過類似的禮物,一時還不太明白裴筱的用意;但當他抬起頭來,很快便看到了裴筱耳垂上留下的兩個清晰的壓痕。

  裴筱是沒有耳洞的,一直以來,他為了配合自己旗袍扮相所準備的耳墜子,都是這種卡扣式夾在耳垂上的。

  可沈璁今晚送他的那對名貴的紅鑽耳飾,明明是帶著耳針的。

  在看到沈璁的那一刻,就連紅鑽還是石子,對他來講都不重要了,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些微小的細節;但當沈璁本能地偏頭躲開了那一個吻,某些被刻意忽略的真相,突然都變得那麼赤/裸,血/淋/淋的。

  這一切真實到就連沈璁自己都覺得諷刺。

  那麼多次魚水之歡,他和裴筱共赴巫山,幾乎熟悉對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到過未曾有人踏足的角落,但他居然一丁點也沒有留意到,裴筱是沒有耳洞的。

  其實裴筱身上被他忽略掉的,又怎會僅僅只是一個耳洞。

  漫長且凝重的沉默里,他開始反思起自己與裴筱的關係。

  從一開始,他只是對裴筱有些興趣,畢竟這樣一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又有誰能做到視而不見呢?

  但一次又一次,他對裴筱的欲/望只增不減,逐漸演變成了戒不掉的癮,甚至讓他已經不能對裴筱以外的任何人再產生哪怕一丁點的興趣。

  他開始正視自己,不再逃避,做好準備迎接一段可能會長期存在的關係。

  但這好像也還是不足夠的。

  以前他曾經是欣賞過那個在男人堆里左右逢源,遊刃有餘的交際花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討厭看到那群男人下/流的目光總是貪婪地黏在裴筱的身上。

  當他發現這一切時,自己對裴筱已經有了一種接近偏執的占有欲。

  但最終讓他決定要帶裴筱回家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已經不能忍受馬斯南路那棟小洋樓里空曠的回音。

  他不得不承認,在與裴筱的關係里,從頭到尾,他關注的都是自己的需求和感受,他想要什麼,他不想要什麼。

  至於裴筱……

  就連對方有沒有耳洞,都被他忽略了。

  他突然有些自暴自棄地覺得,本質上,他根本就是和沈克山一模一樣的那類人,薄情寡性,自私自利;或許不是不懂愛情,而是他最愛的,永遠只有自己。

  就連他以前不願意跟任何人發生情感上的牽扯,發展出長期穩定的關係,也只是因為他自己怕麻煩而已。

  旁人,永遠只會是他天平另一端等待稱量的砝碼。

  他煩躁地嘆了口氣,撐起身體,習慣性地摸出一支香菸點上。

  「裴筱——」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裴筱似乎永遠都那麼的貼心,他慵懶地撐起半身,好像知道沈璁有許多的難以啟齒,兩根手指搭在對方的薄唇上,示意沈璁不必在說下去。

  「若是只想跟裴筱上/床,七爺大可以隨時找裴筱,或者派車來接,都是一樣的。」

  他低頭看著在剛才的「翻雲覆雨」間,掉落在汽車后座角落裡那個裝著鑽石耳飾的錦盒,苦澀地笑笑。

  「以後,不必如此破費了。」

  「裴筱!」沈璁猛地回身,攥住裴筱的雙肩,「你究竟還想要什麼?」

  「七爺覺得呢?」裴筱平靜地看著沈璁,眼神篤定,「裴筱想要的,七爺給不起。」

  說著,他輕輕扭了扭肩膀,倔強地擺脫了沈璁的控制,低下頭來,從腰間開始,一顆顆重新系起旗袍的盤扣。

  他覺得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礙於車內空間有限,沈璁今晚沒有撕了他的裙子。

  而在一旁,沈璁指尖的那點火星明明滅滅。

  隔著影影綽綽的光線,他餘光瞥見的是裴筱平坦緊實的小腹。

  裴筱看著清瘦,甚至有些弱不禁風的柔媚感,但他畢竟是梨園出生的底子,苦練了十幾年的基本功,其實全身都包裹著一層薄薄的,緊實的肌肉。

  尤其是小腹上,那薄薄的一層腹肌整齊排列,漂亮卻不誇張,手感細膩,充滿了年輕的彈性,性/感得恰到好處。

  沈璁突然覺得,也許裴筱這個人也並不只是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媚態橫生,柔弱無骨。

  從小便能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活下來,還出落得如此妍姿妖艷,風采照人——

  裴筱骨子裡,或許一直藏著不曾為外人道出的堅持與倔強。

  他從來不是一朵要依附某一個男人才能生存的菟絲花,相反,一直是他進退自如地掌控著所有男人慾/望。

  系好一整排旗袍的盤扣後,裴筱隨手撩起一縷滑落的鬢髮,轉身捏住汽車後門的把手,整個過程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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