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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說話時刻意咬重了「親自」二字,又似乎就是故意要讓沈克山知道。

  「少爺……」喜伯忍不住勸道:「你犯得上這麼明目張胆地跟老爺置氣嗎?」

  想起之前的某些回憶,沈璁覺得,是「犯得上」的。

  既然沈克山一直對兒子花天酒地的事無動於衷,那便讓他看看,自己的兒子還可以多混帳。

  「老頭兒不是喜歡兒子跟自己像嗎?」沈璁冷聲道:「我現在的德行,難道不像年輕時的沈克山?」

  「可是……少爺……」喜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沈璁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算上在國外的那些年,沈璁也從來沒有帶過同一個人回家第二次。

  他原以為沈璁對裴筱,多少是有點特別的,但沒想到,就算特別如裴筱,也是可以被沈璁利用的,而且很可能,僅僅就是為了讓沈克山不那麼痛快而已。

  或許在沈璁心裡永遠有一桿天平,所有人或事都只是上面的砝碼,可以隨意稱量,計算。

  「你就不怕老爺找裴老闆麻煩嗎?」喜伯擔憂道。

  「為了個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跟一個在他眼裡無比下賤的戲子歌『女』過不去?」沈璁不屑道:「沈克山好面子,他跟我不一樣。」

  「在上海灘混了這麼多年——」他一邊說著,一邊取下掛在衣帽鉤上的圍巾,轉身離開前才道:「他要臉。」

  第11章 平安夜

  裴筱一直在床上賴到了快五點,上海的冬日,這時候天都快黑了。

  看著窗簾外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可沈璁還是沒有回來,他才懶懶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進浴室前,他刻意拉開了窗簾,果然,等他洗完澡出來,一套乾淨的衣裳已經擺在了床上。

  喜伯送來的是一套馬褂長衫,樣式普普通通,甚至還有些過時,但能摸出來用的是極好料子;是男人的衣服沒錯,但好像並不是沈璁的。

  因為沈璁要比裴筱高大許多,肩寬背闊,但裴筱穿戴好後卻發現,這衣裳居然意外的合身。

  「咚咚咚——」

  就在他疑惑時,房門被人輕輕扣響。

  「進來。」

  「裴老闆。」喜伯低著頭進屋,手上端著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少爺很少在家用飯,屋裡沒有廚子,吃食備下得也少,你將就著用點。」

  「車子已經在樓下等了,裴老闆打算什麼時候走,可以隨時吩咐。」

  雖然話里沒有什麼太明顯的情緒,但作為夜總會裡八面玲瓏的交際花,裴筱自然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他知道喜伯這便算是下了逐客令了,而且好像莫名帶著些不悅。

  「麻煩了。」

  他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客氣地道了謝,便看見放下碗後轉身已經走到門邊的喜伯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倒還挺合身。」喜伯眼神打量了裴筱一圈,「總算老頭子還沒老花眼。」

  「這衣裳是少爺十幾歲時候穿的,那會的男孩子長得快,今年做的衣服,明年就穿不上了;我看著這料子好好兒的,就沒捨得扔,一直放到現在,果然跟裴老闆的身量相當。」

  說完,他便轉身推門走了,只留下裴筱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臥室里,眼神一點點暗下去。

  剛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時,裴筱就看出來了,喜伯轉身離開的樣子明顯是不願多留的,就像對方之前跟他說話的語氣一樣,淡淡的,很顯然並不打算跟他套近乎。

  那為什麼還要跟他解釋這麼多?

  他隱隱有種感覺,喜伯是想告訴他,這是沈璁小時候的衣裳,穿不了了,不要了,所以,他也不用像第一次那樣,再把東西送回來了。

  這是沈璁的授意嗎?

  讓他不必再費心尋些由頭,當做二人再次見面的藉口。

  他也很希望是自己敏感,想多了,但當他試探著將手伸進衣兜里,果然還是摸到了厚厚的一沓法幣——

  足有第一次的三倍還多。

  這麼些錢,放到普通人家,夠精米細面地吃一年飽飯了。

  外面人都說,沈家七少爺出手闊綽,果然不是瞎掰的。

  裴筱盯著手裡的法幣,微微牽起嘴角,露出點苦笑。

  錢既然能揣在兜里,這事就算不是沈璁的授意,他也一定是知道;裴筱只是後悔,後悔中午迷迷糊糊的時候,為什麼要拉住沈璁的手,讓他賠那身衣裳。

  沈璁還是跟以前一樣,太溫柔了,溫柔得讓他一時昏了頭,居然生出了點荒唐的非分之想。

  現在這些錢,莫說是賠上那兩身被扯破的旗袍,省著點花,開間裁縫鋪子賣旗袍也夠了——

  再加上身上這套馬褂長衫,裴筱明白,沈璁這是打算徹底跟他斷得乾乾淨淨,再也不扯上任何關係了。

  沒有想像中的痛徹心扉,也沒有話本戲文或愛情電影裡那些顧影自憐,對鏡垂淚的橋段,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沈璁是什麼人,能墊著腳從對方身上討來點溫柔,已經是賺來的了。

  人在脆弱的時候或許都會有些短暫的幻想,但他現在已經醒了。

  因為都是北方人的緣故,喜伯的手藝是他久違了的家鄉的味道,他安安靜靜地吃掉了一整碗餛飩,湯都沒捨得剩下,然後坐進了那輛凱迪拉克,臨走前,還客氣地跟喜伯道了謝。

  還有那沓子法幣,他也沒忘記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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