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將軍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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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昭寧仍舊緊緊抱著南敏行,但那因為用力而看得見骨節凸起的手,暴露了她內心的害怕。

  皇帝失去了理智,她做什麼都已於事無補。

  在這盛怒的頂點,帝王沒有如同林貴妃方才一樣尖叫失控,這並非他無所悲痛、無所憤怒。而是歲月的積累,將這種暴戾的氣息完全沉澱在了他的目光之中。

  那雙眼睛,就是一把尖刀,完全毫無保留地捅入了脖頸處。蘇昭寧無法再說出一句話,就是呼吸也感覺到格外的困難。

  「將蘇氏母子打入天牢。即刻將四皇子與醉仙樓一干人等帶進宮中,朕要親自審問。」

  呵斥、降位林妃,不代表皇帝對四皇子沒有疑心。只不過,滿意的兒子被人謀害於眼前,皇帝感覺到自己的帝王威嚴受到了極大的挑釁。

  他不允許任何人再替他做出半分抉擇。

  這個地上躺著的,是他的兒子。這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臣民。

  他要問、要審、要殺要剮,皆由他說了算。旁人憑甚開言!

  御林軍迅速出宮城,將四皇子府和醉仙樓團團圍住,裡面的人被請出來。

  這動靜,沒有任何遮掩,想要留心的人,幾乎都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二皇子府,二皇子的聲音高興得都有些變調了。

  「成了!成了!」他轉過身,吩咐侍衛,「快,快去請鄧先生過來。」

  「不必了,本皇子親自去找他。」二皇子根本不想再等,直接就往鄧先生的住處疾步走去。

  鄧先生其實也有些坐立不安。他正拿起一卷書,想強迫自己看進去。

  二皇子興奮地走進來,直接就開口道:「鄧先生,老四被御林軍帶走了。」

  鄧先生也是神色一喜,立馬站起來道:「真的?有這等事!」

  這後一句話,其實也就是喜難自持地一句重複。

  鄧先生拱手,朝二皇子行大禮道:「恭喜殿下,大業即將得成!」

  「都是先生的功勞!」二皇子此時的情緒中就只有一個字,好!這事太好了!

  父皇會如此震怒,顯然是小五已經死了。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想來跟自己爭太子之位,真是自尋死路!

  「如果不是小五當日領著那兩個小的出來要送糧,老三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白撿功勞機會。」二皇子對鄧先生道,「先生以為荊門關一役勝負會如何?」

  二皇子未等鄧先生說話就自問自答道:「我既不希望榮人贏,也不希望小五再沾陳天揚的光。」

  鄧先生拱手道:「未弱冠的,除了五皇子外,其餘皇子均還太年幼,不足為懼。至於大皇子和三皇子,在下以為,或可使個一箭雙鵰的好計策。」

  二皇子眼睛一亮,忙轉過身來問道:「先生有何計策?」

  鄧先生還來不及答話,就有侍衛來稟:「殿下,朝陽長公主讓您過府一趟。」

  「不去!」二皇子直接拒絕道。

  他不用腦子也能想到這皇姑母又要說什麼。無非就是覺得自己做事衝動了。

  笑話,若自己跟她一樣婦人之仁,現在老四能被帶進宮裡去,小五能徹底滾蛋?

  二皇子覺得,如今一次除去了兩個勁敵,他自己不靠朝陽長公主也能夠拿下太子之位了。

  「先生,你方才說的是什麼一箭雙鵰的好計策?」二皇子同鄧先生說道。

  朝陽長公主府里,六公主正在暴躁不安地用桌上的杯子砸回稟的侍衛。

  「二皇兄說不來?他憑什麼不來!」六公主一連摔碎了三個茶杯。

  那桌上的一套茶具,是西貢早先年進貢給皇帝的,但朝陽長公主並沒有阻止六公主的發泄。

  但她也不像六公主一樣震怒。

  「知道了,你回去吧。」朝陽長公主語氣甚是平淡地吩咐侍衛道。

  侍衛走了,六公主又焦慮地對朝陽長公主道:「皇姑母,小五怎麼會死?咱們一開始準備的糕點不是已經被蘇昭寧換了嗎?」

  「是不是喜嬪騙我們了?」六公主突然想到。

  朝陽長公主搖了搖頭,答道:「喜嬪不是那個生了異心的人。」

  「那是誰?」六公主奪口而出問道。

  朝陽長公主冷笑一聲,答道:「方才,不是很明顯了嗎?」

  「顯然,自作聰明的人,不是喜嬪。」朝陽長公主選定二皇子後,也對他有些自作主張的事情很是不滿。但一來她覺得二皇子是目前最適合的人選,二來,年輕人有些拼勁總是好的。

  但現在,她覺得,太過野性的鳥,就該被折斷翅膀。太想奔騰的馬,就該被砍掉腿腳。

  「來人,去把南廟村那婆子找來。我要給她一個活命的好機會。」

  自從兒子是慣性訛詐的事情被揭穿後,這南廟村的老婆子就被村民趕出了南廟村。

  她如今蜷縮在一個破廟裡面,每日都食不果腹。

  早知道訛詐會失敗,她就不該貪圖那一點點銀子,讓兒子送了命。

  老婆子越想越難過,把臉埋在髒兮兮的手中間哭了起來。

  天牢裡面,同樣有低低的哭聲。

  南敏行抱著蘇昭寧的脖子,聲音努力壓抑下去,但哭聲卻還是很清晰地迴響在整個天牢里。

  他的早慧,在此刻並不能提供幫助。反而讓他更快地明白了這種真正的危險。在入天牢的那一刻,南敏行就知道,現在的情形,比那日二皇子身邊侍衛用刀架著他小叔叔還要嚴重了。

  蘇昭寧用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南敏行的後背,目光卻是看向了天牢那見不到半點光亮的窗戶。

  成王敗寇,大概就是這樣。懷信,你回來的時候,會怨我沒有保護好你的家人嗎?

  腳步聲傳來,南敏行的哭聲暫時停住,他轉過頭看向被獄卒帶進來的新犯人。

  「小叔叔。」南敏行喊道。

  南其琛瘸著腿,慢慢地鑽進隔壁的牢房裡,獄卒將鎖很快落上,然後離開。

  「其琛,你怎麼樣?」蘇昭寧注意到,南其琛的腳踝處,鞋襪顏色有些不對。

  「我沒事。」南其琛跪在地上,握住那牢房的欄杆,看向那邊的蘇昭寧和南敏行,他問道,「嫂嫂,你和敏行沒有受傷吧?」

  「我們沒有。」南敏行吸了一口氣,抬手將眼淚抹去。

  多見到一個人,他心底的恐懼就好像少了一些。

  「小叔叔,你怎麼樣?」南敏行問道,「你的腳是不是又被人打了?」

  他目光的敏銳顯然半點不遜色於蘇昭寧。

  南其琛想把腳藏一藏,可在牢房裡,他根本沒有任何東西掩蓋。

  蘇昭寧抱著南敏行走進牢房的欄杆處,緊張地問南其琛:「你的腿到底怎麼樣?」

  「沒事。」南其琛勉強笑了笑,答道,「我真的沒事。就是為了保證我說的是真話,陛下稍微用了點刑。」

  想到皇帝那雙要殺人的眼睛,蘇昭寧根本不相信這個稍微是真的稍微。

  此刻,南其琛的腿確實疼得不行。已經長好的骨頭與關節被人生生再扭傷,然後又接上的痛,只有經歷的人才知道有多麼痛苦。

  在進牢房之前,南其琛幾乎都是靠著牆,完全拖著那隻被反覆折磨的腿過來的。為了不讓蘇昭寧擔心,他勉強自己走了這幾步路。

  每一步,都像骨頭隨時要再裂開一樣痛。

  南敏行自己心裡明明很害怕,但卻鼓勵南其琛道:「小叔叔,你不要怕,很快就有叔叔來救我們的。」

  獄卒不知道從哪裡突然鑽出來,問道:「小世子,你還有哪位叔叔啊?」

  蘇昭寧心中頓時一慌,看向南敏行。

  只見南敏行挺直背,一臉得意地對獄卒答道:「我有個當將軍的叔叔!他會來救我們的!」

  原來是說的陳將軍。獄卒頓時毫無興趣地走開了。

  雖然他在天牢里,但一些天牢外的消息,他可一點沒少聽。

  驃騎將軍陳天揚和這牢里的定遠侯夫人以前不是一對嗎?這不算什麼有用的消息。他還原以為可以知道一些五皇子死的內幕,可以用作稟告陛下呢。

  獄卒繼續坐回他的凳子上,拋著桌子上的花生玩。

  牢房裡,南敏行的聲音還在傳來:「娘,將軍叔叔會來救我們的對不對?」

  對於那個從天而降拉起自己和蘇昭寧的陳天揚,南敏行是很有好感的。

  他將自己和娘一把拉上馬,還帶著他們一路闖進二皇子府,救出了小叔叔。

  陳天揚那英勇的模樣,深深留在了南敏行的心中。

  當男兒理應如此。

  保家衛國,一路無懼。

  與京城相隔甚遠的荊門關外,陳天揚正一手拉住韁繩,一手用手中的長劍殺向榮軍首領。

  這次帶兵的,是榮國的新晉戰神霍威。

  這霍威與陳天揚之間,不僅有國讎,而且有家恨。

  五年前的荊門關一役,霍威之父被陳天揚一箭射殺,他霍家更因荊門關之敗而被榮帝一罰再罰。

  五年磨一箭,這五年時間裡,霍威沒一日不盼望著能遇上陳天揚,能親手報了那一箭之仇。

  常勝侯,他霍家一定要拿回來。

  陳天揚的命,他霍威一定要親手取得。

  兩軍統帥近身相鬥,招招不留餘地,須臾之間,已有數個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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