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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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庫房。」吳老太君站起身,都沒有讓趙嬤嬤扶。

  趙嬤嬤目光慌亂,看了蘇昭寧一眼,卻又迅速低下了頭。她害怕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恨意。

  這夫人,要麼不出聲,一出聲咬人真狠!

  趙嬤嬤手心都有些冒汗,她從吳老太君還是吳家姑娘開始就服侍對方。吳老太君的性情,趙嬤嬤十分了解。

  這位主子是個平時心善寬厚,但一旦觸及切身的利益,下手比誰都狠。

  夫人這招太毒辣了。她將這假藥材直接捅到了七公主那去,吳老太君被皇后親自訓斥了,如何能夠不惱怒。

  趙嬤嬤低頭跟在吳老太君身後出了院子,在偷偷留意了前方的蘇昭寧和吳老太君一眼後,她迅速與旁邊窺探的小丫鬟打了個手勢。

  小丫鬟就轉身往李管家院子跑去。

  庫房的藥材房裡,吳老太君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幾個相關藥材的箱子上。

  箱子的鎖被打開,裡面的藥材顯露出來。

  丫鬟將每個箱子裡的藥材拿了一樣放在托盤裡,然後一齊捧到吳老太君面前來。

  那些藥材,確實就像蘇昭寧說的一樣,每個都與公主府退回來的無二。

  吳老太君的臉沉得就像要馬上下雨的陰天一般,她冷聲道:「去請李管家過來。」

  趙嬤嬤看著丫鬟出去的背影,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她是相信她男人的本事,可如今鐵證如山,這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嗎?

  蘇昭寧靜靜地站在吳老太君身邊,沒有再說話。

  既然吳老太君已經插手查驗此事,她便不需要再去左右什麼。事實就是事實,怎麼也磨滅不了。

  李管家到的很快。他手中捧著一沓藍底白邊的本子。

  走到吳老太君身邊,李管家滿臉懊惱,撲通一聲就直接跪了下去。

  「老祖宗,奴才失察,對不住您對奴才的信任啊!」李管家磕頭時將手中的簿子高高舉起。

  吳老太君便問:「你怎麼解釋這些藥材的事情?」

  李管家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然後膝行到吳老太君身邊。

  他跪著將那手中的薄子拿給吳老太君看:「這庫房藥材類的所有帳冊都在此處。老祖宗明鑑,奴才識人不清,尋的那新鋪子竟行的是賣假藥的勾當。奴才失察,請老祖宗責罰。」

  這三言兩語,李管家竟就將事實扭曲了個乾淨。在他的話語裡,這責任全是藥材鋪子的。

  「那鋪子呢?」吳老太君繼續問。

  李管家聞言又扎紮實實在地上磕了個響頭。他毫不遮掩地道:「奴才見到那送出去的兩箱藥材被抬回來,心底就有了疑惑。方才命人去尋那藥材鋪子掌柜,奴才始知,對方竟早跑了!」

  趙嬤嬤聽了李管家這番話,心底的惶恐終於散去了一些。

  她知道今日的這番辯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著手安排的。

  既然她男人已經成功起了頭,趙嬤嬤自然就會往下配合。

  同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趙嬤嬤情真意切地磕了磕頭,然後同吳老太君稟道:「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貪圖那鴟鴞,才上了新開的霍家藥鋪掌柜的當,才惹出今日這麼大的禍事來。」

  吳老太君聽到趙嬤嬤說的「鴟鴞」,便依稀有些印象。她問道:「是前些日子熬給我治頭風的鴟鴞?」

  趙嬤嬤答道:「是。」

  她這話才落音。李管家就又搶先道:「老祖宗,這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失察,與趙氏無關。是奴才自己貪圖那趙家鋪子藥材便宜,一味想著為府上節省開支,這才落入了趙家鋪子的圈套。」

  「是奴婢的錯。」趙嬤嬤膝行到李管家身邊,痛哭流涕道,「老祖宗,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一心想著要堅持給老祖宗熬鴟鴞湯。那鴟鴞又著實難買,其他地方都沒有。奴婢就尋那霍家藥鋪,讓掌柜長期提供。」

  「那掌柜貪心不足,非讓奴婢為他其他生意也推薦一二。是奴婢的愚昧,才導致了今天。是奴婢強迫李管家換了以前的平安堂,選擇這霍家藥鋪的。」

  「是奴才的錯。奴才自己做的決定。趙氏全然根本不懂藥材,一切都與她無關。」李管家瞪了趙嬤嬤一眼,訓斥道,「我說話,你不要插嘴。」

  趙嬤嬤卻是抱著吳老太君的腳哭了起來:「老祖宗,都是奴婢愚蠢,您把奴婢送到官府去吧。您懲戒奴婢吧。」

  「您懲罰奴才!」

  眼見一場貪墨生生被演成了夫妻情深,蘇昭寧在旁開口問道:「不知道趙嬤嬤燉這鴟鴞湯,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一月前,奴婢偶然得的方子。」趙嬤嬤抽泣答道。

  她這話一出口,李管家就知道不妙了。

  果然,蘇昭寧當即就繼續發問:「不過一月時間,定遠侯府庫房藥庫里的幾十箱藥材就全用完了,換成了新進的?」

  趙嬤嬤的抽泣聲停了一下,她慌亂地看了李管家一眼。

  李管家磕頭答道:「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自作主張,將原來的藥材都換了。」

  趙嬤嬤忙將罪又接了過去:「不關李管家的事,是奴婢自己去換的。奴婢聯繫那霍掌柜換的。」

  「是奴才的錯。」李管家重重地重複了一遍。說完這一句,他也不再繼續辯解,直接站起來,就把頭往那旁邊的桌子上撞去。

  砰地一聲,鮮血濺出,趙嬤嬤的哭聲陡然變大。

  整個場面變得混亂不堪。

  吳老太君的臉色也由青變白。趙嬤嬤終究跟了她這麼多年,李管家也是她亡夫信任的。否則她不會把趙嬤嬤許配給對方。

  如今這兩個府上的老人要以死證清白,顯得主家實在嚴苛。

  吳老太君握著椅子站起來,吩咐道:「趕緊去請大夫。」

  說完這一句後,吳老太君又忘了蘇昭寧一眼,同她道:「孫媳,你同我來。」

  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追查不下去了。在場的所有人都都明白。

  而吳老太君還來不及同蘇昭寧說好的或者不好的話,宮中又來了旨意。

  林貴妃要召見吳老太君。

  按道理,貴妃是不能直接召見誥命夫人的。

  但傳話的太監是先前替皇后轉申飭的那位公公,此間的意思就不言而喻。

  吳老太君匆忙換了朝服,甚至都來不及叮囑一句府內的情形,就進了皇宮。

  宮裡,林貴妃確實是在皇后娘娘宮中等的吳老太君。

  林貴妃坐在側位,皇后坐在正位。

  待吳老太君行禮之後,林貴妃就招手讓宮女遞上一排的錦盒。她開門見山道:「定遠侯府門高人貴,本宮受不起侯府的禮。」

  宮女將那一排錦盒打開,裡面全是珍珠。

  這些珍珠的來歷,吳老太君是知道的。

  除了第一盒略大的珍珠是當初吳老太君親自準備了獻給林貴妃的,其他的都是南懷信送給七公主的生辰禮物。

  這……七公主對自家長孫的情意,吳老太君是知道的。

  如今七公主已經定親驃騎將軍陳天揚,返回這些珍珠也不算什麼。只是這個返回的方式是這般大張旗鼓,那意思顯然就不簡單了。

  吳老太君忙跪下道:「臣婦惶恐,還請貴妃娘娘明示臣婦罪過。」

  「你能有什麼罪過?」林貴妃輕笑了一聲,又看向正位上的皇后娘娘,說道,「娘娘,您瞧這樣子,好像我們母女果真都是那厚顏無恥、死皮賴臉之人呢。」

  「女兒上趕著去人家定遠侯面前,我這當母妃地上趕著與吳老太君結仇。」林貴妃這話說得真白又露骨。

  後宮之人,心思言辭都是拐了十八個彎的。這般不留情面的說話,顯然是得罪太過,以後都不準備交好了。

  吳老太君知道,這問題肯定是出在長孫南懷信和七公主身上。

  她如今身在皇宮,無法立即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

  所以吳老太君跪在皇后和林貴妃面前連聲請罪,但求將此事能得個略微好看的結果。

  林貴妃會給吳老太君這個顏面嗎?

  七公主是她唯一的掌上明珠,林貴妃是絕對要替自己女兒出了這口氣的。

  於是,一品誥命夫人吳老太君,在皇宮跪得日落下山才回到定遠侯府。

  定遠侯府里,李管家已經甦醒過來。

  他頭上包著白布,正一口口吃著趙嬤嬤親手餵的白粥。

  趙嬤嬤一邊舀粥,一邊流淚:「你怎麼就做得這般絕,若你真出了什麼事,我和兒子可要怎麼辦?」

  「不這樣做還能怎樣?那邊做主子的這般絕,我能不更絕?」李管家很是看不慣趙嬤嬤的優柔寡斷。

  他對自己狠,那是因為他對其他人更狠。

  李管家想起今日自己的當機立斷,嘴角有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他道:「今日之事,乃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次的事情,這樣揭過去了,日後定遠侯府的帳目我想如何做就如何做。」

  「至於那心狠手辣夫人,我一定要好好回敬她一壺。」李管家目光陰測測地道。

  趙嬤嬤心有餘悸地勸道:「夫人這般厲害,你還是莫要惹她了吧。」

  「她厲害?這次她為了動我,不惜讓公主、乃至皇后、貴妃怪罪定遠侯府,你猜老祖宗會動誰?」李管家將桌上的那白瓷杯抓到手中,語氣陰冷地道,「我且看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能有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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