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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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已經是冬日,清泉寺的香火一如往昔的鼎盛。

  從下了馬車到走入外殿和內廟之中,一路上都是香客雲集。

  蘇昭寧跟在侯老夫人身後,在人聲鼎沸的大殿之中燒香祈願後,便到了後院的廂房。

  侯老夫人自是與往常一般,去與方丈住持參禪。而蘇昭寧這邊,則請了另一位僧人替她母親誦經。

  替家中往生之人誦經便不像在大殿之中一樣人多密集了。只不過因為誦經仍是在偏殿中,所以也不止一個僧人和一位香客。

  但僧人的念經聲本就令人平心靜氣,所以即便是多個人的聲音不同快慢地夾雜在一起,也不覺得嘈雜。

  蘇昭寧閉目跟著僧人的念經聲為自己的母親誦經。

  她生母走了這些年,她雖然也常常祭拜母親,卻沒有一次是今日這樣的心情。

  往日,想起過世的母親,蘇昭寧總要勉強自己想些開心的事出來,當作母親仍在世一般地報喜不報憂。

  而這一次,她卻是真真正正想同母親報喜。

  「母親,女兒要嫁人了。」蘇昭寧在心中默默地說,「女兒過去總是不想嫁人,擔心嫁出去後,沒人照顧穎穎。也害怕嫁人後的生活有更加多的苦難和傷心。」

  「可這一次,女兒覺得很開心。女兒開心不是因為要嫁的人是個侯爺,而是因為女兒喜歡這個人,女兒也相信,他喜歡女兒。」蘇昭寧默念的時候,眼前忍不住浮現起南懷信那雙桃花眼。

  她母親過世得太早,她都不知道如果母親還在世,見到南懷信的時候,會怎樣想?

  會覺得這個女婿雙目總是含水,一副容易招惹桃花的模樣嗎?

  聽說長得好看的男子,總是不容易討得岳家的歡心。蘇昭寧有些好奇地想,如果她母親還在世,也會覺得南懷信太好看了嗎?

  母親怎麼想、怎麼看,蘇昭寧是沒有辦法知道了。但是蘇昭寧卻越來越看清晰地明白自己對南懷信的感情。

  她真的是喜歡他的。

  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說驃騎將軍陳天揚才是一張臉舉世無雙,甚至可以傾國傾城。

  但在蘇昭寧眼中,南懷信的容貌就是極為好看的。讓她回憶起來,覺得眉眼之處都儘是惹人動心處。

  「母親,穎穎如今在祖母面前頗受喜歡,二房裡頭,如今也沒人再欺負她。您放心。」蘇昭寧其實很想一併同她母親說了,她準備好了如何反擊小黃氏的事情。但是,小黃氏真正該受到的報應還遠不在此處。

  更重要的是,對於小黃氏這個當初是妾室的女人,蘇昭寧覺得她母親不會多想聽到的。

  誦經結束,蘇昭寧便在感謝僧人後,起身準備繼續回廂房休息。

  但臨出門的時候,她卻看到了偏殿中的一個熟悉身影。

  那婦人的背影很是熟悉,婦人旁邊的小孩背影也很是熟悉。

  與這婦人第一次久別重逢的時候,蘇昭寧認她不出卻很想與之相交。

  而這一次,蘇昭寧已然看出了對方的身份,卻不想再同其密切相交。

  親人,除了血緣之親,理當有心底之親。既然他們一家都不與自己和妹妹相親,她又何必再把對方當親人呢?

  走出殿門,蘇昭寧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而那婦人和帶著的小孩一起起身,轉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蘇昭寧離去的背影。

  小孩童言無忌地問道:「母親,那個姐姐不是來過我們家的嗎?父親還讓我們喊她表姐姐的。」

  「不要聽你父親的。你們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姐姐。」

  婦人的聲音很是刻薄,即便隔了一段距離,也依舊傳入了蘇昭寧的耳中。

  所幸,對於沒有抱有期望的人是不會產生失望的。

  蘇昭寧對這大舅母已然死心,根本就不會有何難過的情緒滋生。

  順著寺廟中的蜿蜿蜒蜒之路走了一段,蘇昭寧意外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個人,她倒是樂意見到得多。

  她略微有些拘謹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束,確定鞋上並沒有染上什麼路上的泥巴,衣服裙擺也沒有褶皺得不成模樣。

  然後蘇昭寧才朝那邊的人走過去。

  而就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第三個熟悉的人出現。

  「徐副尉。」只聽到南懷信拱手道。

  徐致遠忙回禮道:「見過侯爺。侯爺相邀下官,不知有何事?」

  他是才回京任職的五品官員,對著南懷信自然有幾分格外的小心翼翼。

  只不過這傳聞中與四皇子相交甚篤,同樣不是很好打上交道的定遠侯爺此次對他卻很熱情。

  南懷信邀徐致遠道:「徐副尉請坐。本侯今日喚你過來,不過是與你話話家常而已。」

  徐致遠頗為受寵若驚,忙道:「多謝侯爺看重。下官一直回京後一直未能拜見過侯爺,若是有時間,希望能上門拜訪一番。」

  「你我即將是親戚,徐副尉上門,本侯自然是歡迎的。」南懷信有意為之地說道。

  蘇昭寧沒有想到竟是南懷信邀了她這並不親密的大舅父過來的。

  她聽他與對方交談,心裡有些說不出的矛盾。

  是,她是一直都很期待親情的溫暖。她也確實曾對這位母親的親兄長、自己的親大舅抱過希望。

  只是此事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對於這種不把自己視作親人的親人,蘇昭寧其實不想再有所來往。

  她心底或許仍有些微末的盼望,但既然實現不了,她便寧願去忽略、去遺忘。

  南懷信將自己和蘇昭寧蒙聖上賜婚的事情說出來,勢必對徐致遠造成一定的衝擊。

  蘇昭寧既希望徐致遠說點什麼,又不想他說點什麼。

  他是她母親的親兄長。她如今即將嫁做人婦,她當然希望能多收穫一個娘家人的祝福。

  可是如果這種祝福只是建立在對南懷信身份的基礎上,蘇昭寧還需要這種祝福嗎?

  所以蘇昭寧此時看著徐致遠的目光十分複雜。

  被審視的徐致遠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他只是在全神貫注地想南懷信這句話。

  他是個武將,性子耿直,腦子也更為簡單。定遠侯爺這句話是在暗示什麼嗎?

  徐致遠直接問道:「下官冒昧請教,侯爺此話何意?」

  「陛下已經賜婚本侯與長安侯府蘇二姑娘。」南懷信望向面前的徐致遠,目光意味深長,他道,「本侯似乎曾經聽說,長安侯府的二夫人是令妹?」

  「是。先二夫人是我親妹妹。」提到自己的妹妹,徐致遠情緒有些低落。

  他並沒有從南懷信的這句話聽出巨大的機會。

  要知道,蘇昭寧是他外甥女。南懷信說他與蘇昭寧蒙聖上賜婚了,那就代表堂堂定遠侯爺都是他的外甥女婿了。

  徐致遠並不是個熱衷於趨炎附勢的人。這也是之前他的夫人能成功中傷蘇昭寧的原因。

  所以,耿直的徐致遠便直接答道:「不瞞侯爺,自舍妹去後,下官與父親,都與定遠侯府甚少來往。」

  聽了徐致遠的話,蘇昭寧心中又是一陣五味繁雜。

  這人倒是實誠。並沒有因為自己即將改變的身份,而變化態度。

  只是,既然他是個這樣坦誠的性子,為什麼初見對自己熱絡如斯,後面又……

  蘇昭寧有些不願意深想。

  她還是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母親的娘家人。

  很快,她也就知道答案了。

  只見南懷信將一個錦盒放到徐致遠的面前,問道:「徐副尉可見過這盒中之物?」

  徐致遠將那錦盒打開,看向裡面的東西。

  裡面放的乃是三樣物品。

  箭囊、匕首外鞘和刀柄垂著的繡字流蘇。

  這三個東西做得都很是精細,也正好自己用得上。

  徐致遠頓時有些想歪,他不由得抬頭看向南懷信問道:「這莫非是什麼人用來欺瞞侯爺的物件?對方說這是下官的嗎?下官敢發誓,此物下官完全沒有見過。」

  徐致遠說的時候,還特意將那三樣東西都拿到手中一一仔細觀察了一番。

  他看完以後,又十分肯定地補充了一句:「這不是下官的。」

  那三樣東西,真的就是他的。

  是自己送給他這個大舅父的。

  蘇昭寧突然明白,她與徐志岩的生疏是有原因的。

  南懷信的聲音在徐致遠和蘇昭寧耳畔響起:「這真真切切就是徐副尉你的。這是蘇二姑娘初次登門是為你精心準備的禮物。」

  「怎麼,原來外甥女送的東西,徐副尉都不看一眼嗎?」南懷信這話說得平常,但話語中的意思,卻讓徐致遠汗顏。

  他尚沒想到如何回答,南懷信又說話了。

  「徐副尉,本侯覺得,無論和一個人有什麼矛盾,都不應當延伸到對方的子女身上去。更何況,那下一輩還是自己的外甥女呢?」

  「徐副尉,不知如何令妹如果在泉下知道你直接就把這些東西扔出了府外,她會何種心情呢?」南懷信用話刺起人來,絲毫不亞於蘇昭寧的功底。

  只聽他輕描淡寫,嘴邊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地問道:「莫非徐副尉是覺得會開心?」

  徐致遠一張臉頓時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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