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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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昭寧抬頭望了一眼面前的陳天揚,他一雙眸子中如同綴了星光一般閃亮。他臉上的神情中滿是憧憬和期許。

  「陳小將軍,昭寧無意你。」蘇昭寧只能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心意。

  儘管她明白,這話對面前的陳天揚顯然於事無補。

  蘇昭寧想,大抵需要一個重擊,陳天揚才會明白過來。

  而幸運的是,這個重擊立刻便要來了。

  隨著太監進入宴席之中,蘇昭寧一眼便看到了那邊的南懷信。

  他對著她點頭一笑。

  他與自己這般對視而笑的時候,似乎甚少。

  不過以後,會多起來的。

  蘇昭寧突然覺得,今日的板栗糕大抵放了很多的糖。

  兩人的目光交錯雖然短暫,但卻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

  蘇瑾瑜鬆了一口氣,又有些酸澀。

  他二妹妹並沒有委屈自己嫁給定遠侯爺。她是真的心悅對方的。

  可是他都還沒有與這個貼心、需要他保護的妹妹相處足夠久,就要將她嫁出去了。

  這種感覺真的好酸。

  也許是這酒壞了吧。蘇瑾瑜喝了一口面前的酒,默默地想。

  而他旁邊的周大公子也是鬆了一口氣,同樣有些說不出的酸澀。

  陳小將軍同時到的就好。聽到定遠侯爺和這蘇姑娘兩情相悅,陳小將軍應該會死心了吧?

  其實這樣挺好的,他都不需要犧牲自己的姻緣和下半輩子去忠君愛國。

  但心裡還是挺酸的。

  自己到底哪裡不如定遠侯爺了?輸給陳小將軍,還能說是對方長得漂亮,輸給定遠侯爺,自己是差在哪裡?

  周大公子在心裡默默比較了下自己和南懷信的身高,又想了下自己和南懷信的容貌,最終,他勉強找出了一點能夠說服自己的。

  大抵是定遠侯爺那雙桃花眼天生招桃花的緣故。

  這不是他不夠優秀。是他母親沒給他一雙招桃花的桃花眼。

  周大公子喝了一口面前的酒,覺得十分難以下咽。

  他忍不住低頭小聲同蘇瑾瑜說話:「蘇侍郎,你覺不覺得這酒……」

  「有些酸了。」蘇瑾瑜答道。

  周大公子肯定地點了點頭,將面前那杯酸酸的酒喝了下去。

  真是太酸了!

  皇帝看到陳天揚進來,眼神中有些遮掩不住的陰鶩。

  而榮國使臣的目光則也有些得意忘形出現了。

  其實這個計謀太好猜,無非就是用這樁提親來離間衛國君臣之心。無論陳天揚答不答應娶榮國長公主,這顆懷疑的種子都在衛帝心中埋下了。

  但計謀好猜沒關係,好用就行。

  榮國使臣清了下嗓子,拱手同皇帝說話:「衛國皇帝陛下,既然陳將軍到了,不如就與他當面談談我國的盛情吧。」

  皇帝望向陳天揚那邊,目光又落到了南懷信身上。

  南懷信站起身稟道:「雖說萬事講究先來後到。可嚴格算起來,榮國的長公主並沒有到。反倒是臣求陛下的事,兩人都到了。臣斗膽請求陛下,先替臣賜婚。」

  聽到這句話,陳天揚猛然抬起頭,看向南懷信。

  他不敢置信地把目光從南懷信身上挪到旁邊的蘇昭寧身上。

  在場除了宮女,並沒有第二名女子。

  南懷信話語中的賜婚二人都在場,說的是誰,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陳天揚握緊了拳頭,雙膝微彎,就要同皇帝直接請求自己的事,卻是被另一個人搶先了。

  「臣女多謝陛下。」蘇昭寧比陳天揚先一步行禮謝恩。

  皇帝被這女子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終於把目光放到了蘇昭寧身上。

  他望向面前的蘇昭寧,問道:「你是長安侯府的二姑娘?你父親是長安侯?」

  「長安侯是臣女伯父。」蘇昭寧答道。

  「那你怎麼認識定遠侯?」皇帝又問道。

  他這話,其實有兩層意思。

  一是在問定遠侯與蘇昭寧的事。另一問則是,皇帝終究對陳天揚還有最後一絲不舍。

  莫非現今的小姑娘都是憑個傳聞就可以喜歡一個人?

  在場的臣子不是一二品要員,就是皇帝身邊的近臣,所以他們幾乎都已經想到了皇帝這第二問的意思。

  原還沉浸在酒味之中的蘇瑾瑜和周大公子二人都緊張了起來。

  蘇昭寧明顯和南懷信就是早就相識的。若她真的如實答了,豈不是側面印證了陳天揚與榮國長公主早有來往?

  可現如今這樣的情形,誰能去提醒蘇昭寧?

  蘇瑾瑜比周大公子擔心得更深的一層是:他不希望他二妹妹聰慧到猜到皇帝用意。因為她與定遠侯爺過去的相交,從未刻意避人耳目。所以如今蘇昭寧若是為了陳天揚撒謊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所有人的視線,一時間都膠著在蘇昭寧的身上。

  蘇昭寧的聲音在眾人的忐忑中響起:「臣女有幸得見侯爺,皆因皇恩。」

  「莫非朕什麼時候當了這個媒人?」皇帝這句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但眼底卻沒有笑意。

  朝臣的心便都提得高高的。

  「臣女略長女紅,曾有幸繡過一套久久如意件。」回答皇帝這些話的時候,蘇昭寧臉上並沒有半點懼怕的神情。

  第一次與天子直面接觸,蘇昭寧若說心底完全沒有一絲害怕,那是假的。

  但她知道,此時此刻,害怕幫不上她半點忙。

  反而會成為她的阻礙。

  若陳天揚見到自己臉上的懼色,未必不會誤會。

  而皇帝……

  蘇昭寧不了解當朝天子,但是她想,人總是喜歡聽到自己喜歡的人和事吧。

  當初那套久久如意件能引得四皇子都四處尋找繡娘,那麼此一處就足見珍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很險,這一步棋,蘇昭寧賭對了。

  皇帝望向面前的蘇昭寧,眼神中的似笑非笑已經收了起來。他直接問道:「你懂闕北文?」

  「臣女在家中學過一些。」蘇昭寧答道。

  皇帝又問:「一個內宅女子,怎麼突然就想到學習闕北文?」

  這話,若是用來問陳天揚,就又是一場軒然大波了。

  學習他國文字,莫不是用來通敵?

  朝官誰也拿不定皇帝的意思。

  到底是平常的一問,還是真的懷疑上這蘇姑娘了?

  蘇昭寧抬頭望向皇帝,目光中略帶光芒地答道:「陛下乃天下至尊,乃百姓之天。臣女曾聞陛下贊過闕北文一次,臣女便心生嚮往。天所垂青之文字,是何種妙處。臣女故學之。」

  人,莫不是喜歡聽好話的。

  而男人中的男人,皇帝也是喜歡聽好話的。

  聽了蘇昭寧這話,在對上她那雙清澈印著自己面容的眼睛,皇帝沒有惱怒,反而是笑了起來。

  他連贊了三聲道:「好!好!好!」

  「這蘇二姑娘果然心思靈巧,目光清靈,怪不得能打動朕的定遠侯爺!」

  皇帝閱盡百花,對蘇昭寧自然沒有其他的旖旎心思生出。但蘇昭寧目光中帶的那點傾慕,卻極大地取悅了他。

  皇帝不覺得蘇昭寧的話有什麼不誠懇之處。

  若是蘇昭寧的話不誠,豈不是否認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是以,皇帝都不再問蘇昭寧,而是直接對南懷信招手道:「懷信,你這次看來是只要朕錦上添花呀。這蘇二姑娘是個賢妻,朕便替你做主賜婚了。」

  陳天揚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上。

  皇帝望過去,目光中有了一絲不悅:「陳將軍這是何意?」

  蘇昭寧眉眼彎彎地笑道:「陛下,臣女往日總聽說,好事成雙。想來陳小將軍也是求陛下指婚呢。」

  聽了蘇昭寧的話,陳天揚猛然抬起頭。

  他看向面前的蘇昭寧,目光中的柔情盡數變成了審視。

  那種審視,如同一根利箭,要射穿蘇昭寧的身體,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她的心,他是該看明白。

  蘇昭寧對皇帝行禮道:「臣女其實今日就聽陳將軍妹妹說了此事呢。說她兄長有心求陛下賜婚,卻怕陛下捨不得。」

  皇帝此時對蘇昭寧正是滿意的時候,便心情甚好地問道:「朕是這般小氣的人?原來朕是這樣小氣的天?」

  皇帝的性情就是如此。明明是一句調侃的話,卻生生讓百官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是指蘇昭寧的話前後矛盾嗎?周大公子有些緊張地看向中央。

  蘇瑾瑜握著酒杯的手也攥得貼緊。

  蘇昭寧仰面望向皇帝,答道:「天最寬最廣,卻依然有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陳小將軍想要天的心頭肉,天自然也是捨不得的。」

  皇帝聽出了蘇昭寧的意思,他望向陳天揚,問道:「天揚,蘇姑娘說的是你的心意嗎?」

  眾人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這句不是一出口,花朵一般的姑娘就犯了欺君之罪啊。

  陳天揚顯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低頭重重磕了個頭,回答皇帝:「臣斗膽,求娶陛下之七公主。臣與七公主雖然相見不多,但自第一次見公主,公主之一顰一笑便深深映入臣的眼中、心中。臣往日從不知情為何物,直至此次再上戰場。臣受傷之際,心中只想再見七公主芳容。臣始知,臣非七公主不娶,今生今世,唯她一人。」

  陳天揚這番話,若是將七公主三個字換作蘇昭寧,那便是真真正正的肺腑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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