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故人
薑蓉似是被老夫人那番話說動了心思，在府里對宋愷十分熱忱，讓宋愷產生一種他才是客人的錯覺。
「表哥，這是老夫人讓我送來的，快趁熱喝了吧。」薑蓉將一個湯盅放在書桌上。
宋愷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書，「這些活交給下人就好，表妹若是悶了，可以去街上逛逛。」
薑蓉咬住下唇，雙手扭著帕子，表哥這是在嫌她嗎？
眼前的人低著頭，難道自己剛剛說的話重了？
宋愷眼皮子一跳。放軟了語氣，「我是說，表妹是府里的貴客，要是磕了碰了。祖母還不得責怪我。」
「要不，表哥陪我出去走走？祖母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其他人我也不熟，聽說汴京城裡的攬翠閣點翠精美絕倫，一早就托人預定了，正好這次去取。」氤氳著霧氣的雙眼期盼的瞧著他，宋愷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只能點點頭。
薑蓉瞬間喜笑顏開，邊轉身邊道，「我那這就跟老夫人說，表哥陪我去逛街。」
被趕鴨子硬上架的宋愷只能換了衣裳，陪著薑蓉出門。
臨近年關，汴京城裡熱鬧非凡，街邊的小攤販比往常要多，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攬翠閣是一家以製作點翠首飾出名的首飾鋪子，在玄秦國聲名遠播，想購買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工人的精力有限，能做出的成品有限，所以只能提前預定，而且價格也讓人望而生畏。
「表哥，這簪子好看嗎？」
薑蓉手上托著一直蝴蝶樣式的點翠首飾，顏色鮮亮的翠羽，配上金光閃閃的凸邊，翅膀和頭須微微顫顫，似乎能想像得到它在女子烏黑如雲的秀髮中是何等光景，猶如幽幽湖水上點點靈動的浮光魅影，撩人心弦。
「甚美。」宋愷毫不吝嗇讚美，伸手拿起絨布上另一隻細細觀摩。若是戴在她的頭上，配上神光逼人的鳳眼，那模樣光想想都讓人心痒痒。
正在此時，門口又來了客人，宋愷聽見聲響好奇的回首，沒想到是許久不見的周詩語。
「周小姐。」故人再見，宋愷心裡再也沒有以前的波瀾，微笑著問候。
周詩語的視線先是落在背對著她看首飾入迷的薑蓉身上，還以為是陳三，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宋公子真是豪氣，為著一個婢女一擲千金。」
宋愷沒有出聲。微微蹙起眉心，對周詩語說的話不滿，薑蓉也聽見了，她堂堂一個百年望族的嫡女，被人奚落成一個婢女，不免泛起淡淡的怒火，轉過身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小女子江南姜家薑蓉，敢問小姐稱呼？」
沒想居然是個不認識的女子，周詩語眼皮一跳，這才看見她打扮雖素雅，可布料和首飾均不是普通貨色。自己先入為主把這些都忽略了。
「周家周詩語，詩語眼拙了，還望姜小姐勿怪罪。」只要不是陳三，一切都好說，周詩語大大方方請罪。
薑蓉並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女子，周詩語道歉了，她便接著，想著宋愷剛剛跟她打招呼。估計二人是舊識，便邀她一起看首飾。
周詩語這次也是來接首飾，薑蓉邀她，她痛快的應了，湊近看到桌上滿滿一盤子的點翠首飾，眼睛一亮，「姜家底蘊真是深厚，我每次來都只能訂製一兩樣。」
「我過些時候就要回江南，再來汴京不知幾何，所以這次想著多帶些回江南，比不得周小姐住在汴京來得方便。」
你一言我一語，二人竟然聊得十分投機。最後互通生辰，以姐妹相稱，首飾再好看一個時辰也不能在別人家店裡聊個沒完沒了，薑蓉捨不得這麼早回去。老夫人雖好，可畢竟年齡在哪兒，許多話說不了。
「不如，蓉姐姐再去周府里坐會？」周詩語熱情的提議。
薑蓉詢問的看了一眼宋愷。雖然心動，終究不太妥當，宋愷陪著二人聽了半天的首飾搭配，早就頭昏腦脹，周詩語要把薑蓉邀到府上他求之不得。
「表妹去吧，我申時去周府接你。」
把兩人送到周府，宋愷也沒走遠，就近找了個茶館坐下，準備坐上一個半時辰就去接人。
周詩語挽著薑蓉到了自己的閨閣，大方的拿出自己的首飾盒子給薑蓉看，又讓素蘭端上香茗和茶點，二人對詩詞歌畫都有造詣，聊起來不費勁。
「說起京中擅詩詞的人，宋公子當屬第一，可惜他心思不在這上面，頑劣了些。」周詩語邊說。邊瞧薑蓉的反應。
薑蓉忽聞心上人，雪白的臉頰微微泛紅，又怕人看出異樣，佯裝鎮定，「我和表哥也是初識，並不知曉他的這些事情。不過，我在書房見過他的字，神韻超逸很有風骨。」
「那蓉姐姐在府中有沒有見到一個婢女。叫陳三。」周詩語話鋒一轉，「平日裡宋公子都是帶著她出門，所以我才會把姐姐誤認為是她呢。」
「陳三？」宋府見的人在腦中過了一遍，薑蓉輕搖臻首，「並未見到此人。」
「哦？」周詩語輕輕皺眉，陳三不在宋府哪去了哪兒，每每想到自己在她身上的敗績，夜不能寐，隨即周詩語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看來宋夫人把她送出府了。」
薑蓉並不是個愚鈍的人，周詩語言辭間的暗示她聽的一清二楚，「這婢女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周詩語欲起話頭，可又咬住了嘴唇，「在背後說人不是難免有些失了風度，可......可我又不吐不快，也希望姐姐能夠勸勸宋公子，別被女色迷昏了頭腦。」
說話間，她的眼底一片漆黑，像誘人墮入的深淵，一頭栽進去便再也出不來。
「詩語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薑蓉心下一沉，她這幾日觀宋愷呆的最多的就是書房，身邊除了元吉就沒有其他人伺候，嘴上不說，心裡十分歡喜的，誰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身邊乾乾淨淨，沒有其他鶯鶯燕燕。
「素蘭，你退下。」
素蘭按照吩咐退下，順帶把門關上，周詩語握住薑蓉的手，紅唇輕啟，輕柔的嗓音似薄紗裹住她。
天空突然下起細碎的雪花，汴京靠南，雪見的少，素蘭裹緊衣衫，如往常一般木然的看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