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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演示之後,周雲石果然已能慢慢跟上張松溪的節奏。張松溪滿意而笑,撫須道:「雲石,以你的悟性再有三個月可將此套掌法學會,然與人交手卻仍需苦練。」

  周雲石入門雖短卻早已明了震山掌難學難精,尋常弟子能用半年學會已屬佼佼。他少年心性頓時破涕為笑,興致勃勃地問:「師父,我是不是最快學會的?」

  張松溪伸手一拍他的頭頂,「你師兄青書當年……」只一瞬息,整個真武大殿都靜默了下來。長久以來武當七俠之中唯有宋遠橋與張翠山娶妻,其餘五俠皆無婚配。而張無忌命途多舛際遇又奇留在武當的時日不長,唯有宋青書常在武當承歡師父及眾師兄弟膝下,張松溪等雖名為宋青書的師叔但待宋青書之心與待自己親子又有何異?須臾之後,張松溪長長地嘆了口氣,黯然吩咐:「你們接著練。」轉身向內堂走去。

  ……我當年,卻是只學了三個月。宋青書微微苦笑,幾步踱出殿外疲憊萬分地坐倒在門檻上。為何要學地那麼快?那麼好?尤其是那一路……震天鐵掌。

  白駒過隙轉眼又至中秋,武當門下弟子山下仍有父母在堂的紛紛辭別師門下山與家人團聚,太師父與爹爹仍舊閉門不出,武當七俠如今只餘四俠領著門下弟子過了中秋。莫聲谷過世未滿三年,宋青書過世甚至未滿一年,這個中秋佳節過得著實沒滋沒味。宋青書看著武當上下如今的冷清寥落回想當年的熱鬧歡聚,愈發坐立難安只得遠遠避開。中秋之後天降寒露,沒過幾日武當山上竟是請來了一位名醫,看的卻是宋遠橋的風寒之症。宋青書跟在幾位師叔身側聽那位鄂中名醫言道:「宋大俠之症風寒受冷只為其表,七情淤積毀傷內腑方為病里。延醫問診去得了風寒除不了病根,心病還須心藥醫。」幾位師叔盡皆沉默。送上診金謝過名醫,六師叔忙不迭地吩咐弟子照方抓藥,二師叔入得齋室探望宋遠橋,宋青書卻仍舊被那張八卦拒之門外。他幾番努力拼命只落得剝皮拆骨般的劇痛難耐,連魂魄都似被打散了一般,心頭愈發急怒憤恨乾脆衝進真武大殿手捏劍訣一遍遍地練武。宋青書於劍法一道本有天分,這段時日又日日流連真武大殿跟著眾師兄弟演武,現將武當劍法一套套地演練下來竟是比往日更見幾分功力。他心中沉鬱思緒綿綿魂魄之體又不識疲乏,原本只為發泄練地久了漸漸得心應手內心澄明,直至月上中天不知不覺中竟連在世時苦學不會的那套太極劍竟也十分流暢地使了出來,且深得太極劍中「神在劍先、綿綿不絕」之意顯是已窺門徑得登大雅。宋青書怔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時張無忌大敵當前卻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學會了太極劍法,現學現賣便削下了「八臂神劍」方東白的一條手臂,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榮耀?可他自己呢?多年來人人皆道他是武當三代弟子中的翹楚人物,眾師叔連同太師父都認可他在劍法上的天分悟性,可是太極劍法他卻偏偏學不會!當初只覺此劍法綿軟拖沓,與他心性不符。於是愈是不會愈是急切,愈是急切愈是偏離了劍意也愈是像個笑話。卻不知原來只要沉心靜氣地練了,於他也不過是半個時辰而已。宋青書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長嘆一聲,心中五味陳雜不知是喜是悲。

  冬至之後宋遠橋的病勢愈發沉重,鄂皖兩地名醫都上門看過一回,最後連張無忌都驚動了親自為宋遠橋把脈調息,然而種種功夫終是如泥牛入海。宋青書聽得張無忌含淚言道:「大師伯心存死志,生機已絕。」直如五雷轟頂,也不管張無忌是不是能聽到,只管跪在他面前苦求:「張師弟,求你救救我爹爹!我知道是我心胸狹窄對你不起,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與你相爭!求你救救我爹爹!」

  張無忌果然一無所覺,幾位師叔也都沉默不言。不多時太師父也獲知消息,來到齋堂前。宋青書見張三丰出現,當下精神一振,急忙膝行向前對著張三丰用力叩首:「求太師父救救我爹爹!」

  張三丰眼風一掃面上微露怪異之色,一翻掌心竟是有意無意地阻住了宋青書叩頭的去勢。「遠橋如何?」

  四師叔面帶悲色將張無忌的話複述了一遍,又道:「二哥在裡面陪著大哥。」

  張三丰嘆了一句:「生死有命。」輕輕在宋青書的肩頭拍了一下。

  宋青書渾身一振,這還是他死後第一次能觸碰到旁人,他急忙攀住張三丰的衣角哀求道:「太師父,求你帶我去見爹爹……」

  張三丰握住宋青書的手,牽著他走進宋遠橋的齋堂。見到八卦時宋青書仍下意識地縮肩閃避,而這一次八卦卻再無動靜。

  見到面色蒼白的宋遠橋有氣無力地倚在床頭,宋青書急忙鬆開張三丰飛奔上前跪在他面前哭道:「爹爹!爹爹,你如何了?」

  宋遠橋同樣一無所覺,見到張三丰便掙扎著起身在床頭叩首道:「見過師父。徒兒不孝,偌大年紀還要師父操心!」

  張三丰久經風雨洞悉世情,此時也不多說什麼「安心養病」之類的廢話,沉吟片刻後便直言道:「遠橋,是為師一掌打死了青書,你怪我嗎?」

  宋青書全身戰慄,篩糠似地不住發顫,只呆呆地跪在原地不敢做聲。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徒兒既為師又為父,青書落得如此下場是徒兒沒有教好他。」宋遠橋垂頭嘆息,「徒兒不能怪師父,更不會怪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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