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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月心虛道歉:「娘娘恕罪,是奴婢走神。」

  周書禾搖搖頭,沒有怪她。

  大概是因為曾經和許多禿了頭的行商老闆做過生意,從前世開始,周書禾便十分珍重自己這一頭秀髮,唯恐它們飄零殘落。今生更是從年少起便愛之護之,長長的秀髮被養得烏黑油亮,就連孕期都沒有損傷絲毫,以往寄月要是扯斷這些髮絲,她定是要扣下她一整日的點心才好。

  但是今日……

  周書禾自己用手指梳了一下,掌心中留下幾縷秀髮,仿佛正和她嘴角兩側對稱長出的兩顆小紅痘一起,挑戰著她著急上火之下,本就為數不多的耐心。

  冬季白天來得晚,天剛亮,祁遇就踏進了永寧宮,見她憋著氣的模樣,頗覺幾分忍俊不禁,笑道:「沒事的小禾,人每日都要掉舊發又長新發,本是自然之道,不必掛心,還有你這兩顆紅豆。」

  他伸出手指,虛點他的面頰:「像是盛唐女子點的花鈿,艷若桃李、雍容美麗。」

  祁遇這樣說是瞅准了周書禾就吃這一套,管他浮誇奉承還是真心實意,每次她聽到好聽的,就能開開心心,不會再覺得焦急難過了。

  但今日不是的。

  周書禾轉頭看他,眼中殘留著幾分微不可察的惶然,她勉強勾起嘴角,又太重了似的,被壓了下去。

  祁遇心中揪緊,忙走到她身邊,還不等問句「怎麼了」,便見周書禾側開眼,微微抬高音量道:「寄月,你們幾個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同祁掌印單獨商議。」

  寄月最是懂她眼色,低頭應是,離開前特地關緊了屋門,待殿中只剩他們二人,周書禾再繃不住驚惶,一把摟緊他的腰。

  「外面怎麼說?」

  「什麼?」

  「外面怎麼看待趙王說的話……」她咬緊牙關,把自己的臉悶在他的衣襟里,「大臣、百姓、皇城內外的每一個人,他們怎麼看待…殺你的言論。」

  祁遇笑著揉了柔周書禾的腦袋,又低下頭把下巴擱在她發頂蹭來蹭去,讓本就沒梳好的頭髮顯得更亂了。

  「別擔心。」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平靜和緩,帶著如往常般的笑意:「趙王殺不了我。」

  作者有話說:

  *化用電視劇《朱元璋》中胡軍飾演的朱元璋台詞。

  第82章 風暴

  周書禾點點頭, 耳朵貼在那人胸口,胸腔里沉穩的心跳聲稍稍撫平緊張,讓她能夠冷靜思考。

  趙王的算盤打得皇宮裡都能聽到響, 他欲以誅奸臣的名義讓新帝殺祁遇,是再清楚不過的陽謀。

  反正祁遇為官的名聲糟得不能再糟, 文武百官一半盼著他遲早死,另一半盼著他早點死,話茬遞到嘴邊, 哪有不接的道理,多的是蠢人要上書奏請陛下斬奸除佞。

  但是……哪怕刨除一切情感因素, 龍椅上的那個人也不可以這樣做。

  對於趙王來說,最好的情況就是皇帝依他之言向司禮監舉起屠刀。反正無論是誰,什麼性別什麼身份, 手握大權便不可能束手就擒,到那時, 皇權分化兩敗俱傷,若是司禮監輸了,他趙王入京勤王大功一件,撈個攝政王之位理所應當;若是小皇帝被反將一軍死在奴婢的手下,那更是妙哉,國不可一日無君, 六萬大軍入京誅殺叛賊, 順便迎英勇的趙王殿下登基為帝。

  朝廷大員們也不都是傻的,再厭惡祁遇,腦子總不能丟, 稍長心眼就能看出趙王的小九九。只是他這番言論煽動力極強——聲名狼藉的權宦、年幼無知的幼帝、鋤奸勤王的皇叔, 就跟戲台上角兒們的妝面似的, 黑白紅藍臉、是非善惡人,一目了然。

  當初就是這些百官中的「聰明人」,或推波助瀾、或冷眼旁觀,任由這個權宦名聲盡毀,如今百姓群情激奮、趙王師出有名,他們自己則被架在高處,進退不得。

  但真正困於風暴中心,只有祁遇一人。

  *

  暴風眼向來都是最平靜的。

  這幾日祁遇該吃吃該睡睡,讀書賞雪烹茶授學一個不落,先帝送靈的儀式也被他安排得妥妥噹噹。

  商議送靈事務時,禮部尚書熊大人暗搓搓看了他好幾眼,臨走前拍拍他的肩膀,感慨萬千。

  「現在的青年人啊,心態就是好,穩重哈哈!好!這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老頭子不行咯。」

  祁遇拱手道:「大人言重了。」

  說罷熊大人又意欲攀談些修身養性的話題,祁遇這會兒雖然不算忙,卻也有年輕人不愛聽老前輩囉嗦的臭毛病,一時頭疼得很。他耐下性子寒暄客氣了幾句,邊聊邊強行往殿外走,好不容易把熊大人送到先帝靈前,這才暗自鬆了口氣,轉頭往永寧宮走,去看周書禾怎麼還沒出來。

  這日是大行皇帝停靈的最後一日,雖然趙王大軍已至,但一國皇帝的出靈大典絕不可廢。自辰時起,京中七品以上文武百官陸續入宮哭靈,從靈柩前跪到大殿外,浩浩蕩蕩,乾嚎聲震天動地,一直傳到後宮裡來。

  永寧宮內只有周祁二人,本是極寧靜的氛圍,遠遠傳來的哭喪聲便顯得格外刺耳,周書禾又抱著祁遇蹭了蹭,心中不安稍稍散去。

  「到時辰了麼?」

  「是,你是太后,送靈大典需由你帶領諸位太妃一同出席。」

  「那我叫寄月回來給我梳頭。」

  「不必。」祁遇放開她,溫聲笑道,「我來給你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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