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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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曉楓,你知不知道,在我母親死後,在你之前,」他用力握住她雙手,看著她,那雙似是載了萬年霜雪的幽深眼眸,此刻閃耀著讓人難以抗拒的熠熠星芒,「你是唯一一個。」

  這深沉又熱烈的眼神,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他浩瀚廣袤的世界一樣。

  少女心頭亂亂的,腦袋也似暈乎乎空白一片,只怔怔的迎著他目光,無意識問道,「唯一?什麼唯一?」

  「你是唯一一個,可以靠近我三尺範圍內的女人,」楚離歌倒沒有再隱瞞她的心思,直接毫不拖泥帶水就明說開了,「我相信以後,你也是唯一一個。」

  「難道你沒有信心,成為我身邊永遠那個唯一?」

  少女慢慢低下頭,沒有回應他隱含焦灼的咄咄逼人,而是緩緩回想他們相識至今的點點滴滴。

  明明他身中無情,從小到大都不懂情慾愛恨貪痴。是她,將他一步步從遙遠的巍峨冰山引回人間煙火。

  既然那樣痛苦狠絕的秘毒都無法鎖住他向她走來的心,她是不是該相信自己的魅力?

  正如他所說,以後,如果還有別的女人出現,她應該毫不猶豫用她的智慧捍衛這份唯一。

  千難萬險都共同跨過,難道她還要懷疑他的情意?

  難道以她的智慧手段,連跨出這全新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楚離歌見她沉默半天也一聲不吭,心裡那團火憋得越發難受。這個女人,是不是他不步步緊逼,她便永遠原地踏步?甚至他一不留神,她就要悄悄縮回自己那又冷又硬的殼裡去?

  他真想直接拿把錘子,將她的腦袋敲開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難道他楚離歌看起來如此不可靠嗎?

  他長了張拈花惹草的臉?

  還是她……?

  不,她是他先看中的絕世珍寶,他此生唯一的珍寶,誰也別想從他身邊奪走她。

  「小傻瓜,」楚離歌捏了捏她細長指頭,低低嘆了口氣,無奈道,「還記得離王府後那片竹林嗎?」

  「竹林?」慕曉楓愣了一下,眯著眼睛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原來他提醒的,是曾經在他母親墓前對她說那番話。

  她緩緩抽出手,他還不允,被她意味深長的瞪了瞪,這才有些不情願的鬆開。

  細嫩柔軟的指頭滑出,指掌一空,楚離歌覺得心頭也似驀然空落落的,有些悶悶的難受。

  誰知慕曉楓看著他,輕輕嬌笑一聲,卻復將雙手緩緩覆住他手背,「嗯,你說得對,我們既然彼此都邁出了那一步,我為什麼不能用自己雙手堅強捍衛領地呢。」

  楚離歌眼神一亮,連胸口如影隨形的隱痛都顧不得,竟然帶幾分罕見的急切追問,「你想通了?」

  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仍舊冷冷淡淡,可其中緊張急切意味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慕曉楓故意繃起臉,幾分傲慢的輕輕點了點頭,「想是想通了,不過……。」

  「沒有不過。」楚離歌立即斬釘截鐵的決然打斷她,「你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

  就在幾句話之間,她細柔雙手又反被他握在掌心裡。

  慕曉楓瞥了眼瞬間被奪去的主動權,只得暗暗在心裡無奈悻悻嘆一句:這男人,真霸道!

  「為何如此突然?」之前他不是一點也不著急的嗎?

  如今還在國喪期間,而且據她所知,他身上的秘毒無情也還沒有研製出解藥。

  卻突然在今天對她咄咄相逼,非要逼出她確定心意,還拿了移花接木的婚書來……。

  越想,慕曉楓心裡覺得疑問越多。

  「等不及。」事情至此,楚離歌自然也沒有什麼不能跟她坦誠的,「時間等不及。」

  慕曉楓更加困惑,「什麼等不及?」

  楚離歌神色古怪的打量她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只道,「等到侄兒出生,我們就去姚城。」

  慕曉楓心頭緊了緊,霎時瞪直眼睛,俏臉上泛出似古怪似羞赧的神色,「侄兒?我們去姚城?」

  「姚城就是我的封地,」楚離歌幽深眼眸凝定她不動,風華瀲灩的臉龐半分心虛之色也不顯,「以後你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我們大嫂不是快生了嗎?難道你比我還心急,現在就想去姚城?」

  後半句,很明顯透著淡淡揶揄的味道。

  慕曉楓一噎,幾乎被他這一本正經又理所當然的態度嘔得俏臉泛紅。

  半晌,她暗下深吸口氣,才勉強將惱火壓下去,「那是你的封地。」

  她什麼都還沒應下,憑什麼理所當然讓她去。

  楚離歌別有深意的瞥她一眼,似是沒發覺她暗暗生氣一樣,只淡淡道,「我的封地,以後便是你的家,你的家人以後就是我的家人。」

  「這是剛才說好的,難道還沒轉身你就想反悔?」

  他語氣淡淡,就是語調也跟平常一樣不帶絲毫情緒起伏。可慕曉楓卻聽得出來,這話威脅滿滿。

  以她對這人的認知,這位赫赫有名的「鬼見愁」,基本不幹這種沒有效用的口頭威脅。

  真威脅,那絕對……。

  想到這裡,慕曉楓心頭小心翼翼的縮了縮,眼珠溜溜轉了轉,也沒有直接接他這話。

  默了一會,才淺笑吟吟的反問,「按照你的意思,便是過了三月就得趕去姚城?」

  楚離歌點頭,「不錯,三月底,我們就啟程。」

  少女笑了笑,眼眸看似流澈清純,實則暗藏狡黠,「問題是,明年八月,國喪才結束。我沒記錯的話,國喪期間禁止一切嫁娶。」

  即使忽略她被逼答應的事實,難道他還想沒名沒份就公然將她從慕府帶走?

  爹爹與哥哥,絕對不會答應這種事。

  楚離歌捕捉到她眉梢那一抹飛閃的竊喜,心裡就瞬間又增兩分無奈。

  這女人,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難道還會捨得委屈她?

  「你放心,岳父與大哥,一定不會阻攔。」

  「什麼岳父與大哥?」少女面上一熱,嗔道,「你倒是叫得順口,現在這事還八字沒一撇呢。」

  楚離歌十分認真的看著她,加重了語氣道,「不需要一撇。」因為這事,早就兩撇都全了。

  慕曉楓眼睛從他如畫眉目上轉了幾下,見他淡定如山般巋然不動,只得悻悻的心下哼了哼,卻仍舊忍不住道,「你能說服他們同意再說吧。」

  想了一會,倒是隱隱猜測到他如此急切離開京城的原因。

  不過,沒有名份沒有婚禮……,說到底,他也是怕那萬一的機率。

  這個男人,霸道又情深的男人,一直用他的方式學著如何愛護她珍惜她。

  少女心下暗暗嘆了口氣,她確實不該再被過去的慘痛經歷束縛,如果她不肯勇敢邁出去,難道最終要將他拉進她的陰影里來?

  楚離歌深深凝著她,清冷眸光里有淡淡溫柔與淺淺憐惜在交織流轉。然而對於這件事,卻沒有對她明說的打算。

  只心情極好的勾了勾唇,淡淡道,「你等著。」

  他們,絕對不會反對。

  慕曉楓還想問一問他關於解藥的事,因為這事,不僅關係到他的性命她的幸福,也關係到夏星沉的性命。

  不過她還未來得及開口,眼角就掠見青若似乎焦急的在外面不時的探頭探腦。

  見她分心往外望,楚離歌自然立刻便發覺。順著她視線望去,冷漠目光掠過,外面的丫環立時驚得縮了縮脖子。

  慕曉楓忍不住好氣又好笑的捏了捏他指頭,「行了,別嚇壞那丫頭。」

  這人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那冰山一樣的氣息有多嚇人,那森涼又淡漠的眼神就更加了,隨便一掠都能讓人頭皮發麻,青若不怕才怪。

  楚離歌收回視線,淡淡的凝住她,倒是跟著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

  目送那俊秀頎長的身影趟進陽光淡出視野,慕曉楓才重新將目光收回。

  「小姐,」待楚離歌走出楓林居,青若才一邊往外張望一邊誇張的拍著胸口進來,「殿下已經走了,你該回神別戀戀不捨了。」

  說罷,她忍著笑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小姐這樣痴纏,老爺知道了只怕要傷心啊。」

  「好啊,敢打趣我。」慕曉楓也裝出兇狠模樣,拿眼睛瞪了瞪她。揚了揚眉,又立時促狹一笑,「我看,某人就差沒將恨嫁二字刻在臉上而已。」

  青若哪裡耐得住她意味深長的打量目光,連忙紅著臉低下頭求饒,「小姐饒了奴婢吧,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亂拿小姐開玩笑了。」

  慕曉楓哼哼,拿眼角掃過她,「這還差不多。」

  「說吧,什麼事?」

  說到正事,青若立時將心中那點旖旎拋開,「小姐,遙州那邊傳來消息,那母女倆知道姜玉昆的死後,鬧騰得厲害。」

  「鬧騰?」慕曉楓冷笑一聲,「我看她們驟然痛打至親,該是悲痛欲絕才對。」

  頓了頓,忽奇道,「紅影呢?怎麼是你來傳這些消息?」

  青若面色古怪的打量她一眼,「小姐忘了,不是你特意允她一日假的麼?」

  慕曉楓驀地想起一件事,難得懊惱的拍了拍腦袋,「瞧我這段時間懶散慣了,竟連這件事都忘記。」

  「嗯,紅影就快滿十八了,」她頓了頓,眸光閃閃的看著青若,「我記得你跟紅影只差兩個月,看來我是時候給你們幾個多備幾份嫁妝才是。」

  青若怔了一下,才紅著臉跺了跺腳,「小姐說紅影就說紅影,好好的扯到奴婢身上幹什麼。奴婢以後不嫁人,奴婢一輩子都留在小姐身邊。」

  慕曉楓立時笑眯眯接口,「嗯,那就這麼說定了,不嫁人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青若呆了呆,反應過來之後,仍舊一臉呆滯的目瞪口呆模樣。

  想否認吧,又沒有這等厚臉皮;可不否認那就等於默認,那以後豈不是……。

  慕曉楓瞧著她神色變幻不定,為難得不停的搓衣角,這才笑道,「行了,瞧你這點出息,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

  說罷,她眯起眼眸瞥了青若一眼,卻又搖頭晃腦無奈的長嘆一句,「唉,真是女大不中留!」

  青若被她打趣得又羞又惱,偏偏臉紅心慌的完全沒有平日伶俐口齒,除了不依的跺腳外,只能哀求的咬著唇,「小姐……。」

  「好了,不逗你。」慕曉楓瞧著她紅霞如飛的臉頰,心情大好的笑道,「就按我吩咐的話傳回去,她們可不能衝撞了我大嫂肚子裡的小寶貝。」

  她說這話的時候,明明笑容燦爛雙頰還如沾染胭脂一般紅暈誘人,可青若聽著,偏偏從這話裡頭聽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森然寒意來。

  低下頭,青若鄭重的輕聲應道,「是,小姐。」

  待青若退出花廳,慕曉楓懶懶望著窗外,心思又飛到紅影身上去了。

  君白那小子,瞧著挺機靈,就是在男女情事上倒似不開竅的榆木腦袋一樣。也不知紅影一去,能不能稱心如意。

  翌日,楚離歌再度登門,不過這次他可沒有直奔楓林居,而是鄭而重之的去了雅竹院見慕天達與慕少軒。

  據說,三人在雅竹院談了足足兩個時辰,然後是慕天達與慕少軒父子親自將楚離歌送出大門。

  「小姐,殿下給老爺送了一盆龍鱗竹,還給大少爺送了一套御品齋的文房四寶。」這種事倒不是慕曉楓特意交待,不過青若覺得她有義務第一時間讓自己小姐了解這些情況。

  萬一老爺少爺他們,被離王殿下帶來的心頭好收賣了,做出什麼對小姐不好的事,小姐也好及時想到對策呀。

  慕曉楓扭頭瞥青若一眼,對於這丫頭傻氣的杞人憂天行為除了覺得好笑還是好笑。

  不過一笑之餘,心底又有淡淡感動漫上來。

  「龍鱗竹與御品齋的文房四寶嗎?」慕曉楓似是自言自語,低頭盯著手裡書籍,長睫掩映下卻轉過幾分若有所思。

  「看來青若的擔憂不無道理。」

  高山雲端一樣的冰山殿下,不食人間煙火的離王殿下,原來接近人間的時候也深諳投其所好之道。

  爹爹與哥哥竟然親自將他送出大門,可見在雅竹院的兩個時辰,這三人確實相談甚歡啊!

  慕曉楓默默等著自己父親前來,不過慕天達並沒有如她預料一般前來跟她談一談。

  「難道我猜錯了?」慕曉楓暗暗納悶,對楚離歌他們三人的談話內容終於有些好奇起來。

  不過,她一向自製,即使心裡確實被勾出好奇,也不會刻意去打聽什麼。

  那三個人,無論哪一個,都不會有害她之心。

  拋開這事不想,慕曉楓又惦記上另外更重要的事情來。

  翌日,陽光暖暖的午後,那隨便一站便將所有美麗景致都比得黯然失色的瀲灩身影,在院中站了站,隨即便自來熟的緩步走進花廳。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嗎?」

  其實楚離歌才踏入院子,慕曉楓便知道他來了。不過不想讓他看出她心裡歡喜,才故意佯裝一直專注低頭看書而已。

  此刻,那冷清的聲音淡淡響在耳邊,連手裡的書籍都被他輕輕抽走。慕曉楓只得悻悻抬頭,故作惱怒的掠了記冷眼給他,「幹什麼呢?」

  「跟解藥有關的事。」

  這女人,明明看見他來眉眼都歡喜含笑了,偏偏嘴上還硬撐著跟他耍性子,一點都不誠實。

  楚離歌又淡淡瞥她一眼,不過她耍小性子的模樣,倒是比平日戴著面具似的溫和淺笑更為嬌俏惹人憐愛。

  這樣一想,心裡便忽生出淡淡衝動,想擁她入懷好好品嘗的衝動。

  然而念頭剛起,胸口那如影隨形的隱痛便立時硬生生割斷他的旖旎情思。

  慕曉楓自沒有錯過他瞬間擰起的眉頭,心沒來由的狠狠一疼,聲音不自覺便柔軟了幾分,「還好吧?」

  楚離歌默了默,強行將心中旖念壓下去,才淡淡道,「不用擔心。」

  「藥老確定能夠研製出解藥了?」

  她聲音很輕,語氣甚至帶了幾分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小心翼翼與緊張。

  楚離歌瞧她緊張模樣,心頭一暖,「嗯,錯不了。」

  「不過所需的藥材不在京城。」

  少女似是忽然想到什麼,心中一動,隨即暗暗鬆了口氣。倒沒有順勢追問,反而道,「既然能夠研製出解藥,能不能讓他再多備一份?」

  她知道藥材難得,也沒有獅子開大口讓藥老弄多幾份。

  心想既然夏星沉身上中了同樣的秘毒,同樣的解藥對夏星沉來說應該有用吧?

  可想一下,心中又隱隱擔憂起來。

  夏星沉是童年時期才被人暗中下藥,與楚離歌娘胎就帶來的秘毒並不一樣,相同的解藥到時份量會不會不合適?

  楚離歌微微眯起眼眸,若有所思打量了她一會,沒有應下這事,卻轉了話題問道,「你很關心他?」

  少女怔了一下,見他面色不豫,心中反而湧起淡淡甜蜜。

  這人,原來真被她一步步引導回煙火人間了,竟然也懂得吃醋……。

  她神色一整,笑意微斂,認真的不避不讓看著他,「在我心中,他永遠是朋友。對待值得珍惜的朋友,難道不應該互相幫助嗎?」

  不說遠的事情,就說夏星沉當初願意將計就計暴露身世,然後避去江南。這一路與在江南那段日子,他除了要保護自身,還得負責保護她爹爹安危。

  光是這份情,就值得她為他赴湯蹈火來報答了。

  楚離歌看著她殷切期待的目光,已在舌尖打轉了話始終沒法說出來。沉默一會,他才若無其事道,「我知道了,這事待我回去問過藥老再說。」

  百年才得一株的一葉火蓮,假如製成兩份解藥的話……。

  如果可以,他倒寧願減壽十年,也不樂意她心裡還惦記著別的男人。

  尤其,以後還極可能讓她心懷愧疚來惦記的男人。

  暗下嘆了口氣,風華瀲灩的臉龐半分波動都不顯,「這段日子你好好收拾收拾,估計我們很快就要啟程了。」

  出了慕府,頎長的身影完全隱沒在借調奢華的沉香木馬車裡,楚離歌才垂眸沉思起來。

  回到離王府,楚離歌直接便去獨立辟出給藥老種植草藥的藥園。

  他看了看在藥田間彎腰除草的男人,直接問道,「藥老,一株火蓮能夠研製出兩份解藥嗎?」

  藥老直起腰來,奇怪的看著他,「你小子說什麼傻話!」

  拍了拍手裡的泥土,藥老才從藥田走過來,還未走到楚離歌所在的走廊,便不滿的哼哼,「為了確保藥效,一葉火蓮的莖葉我都得先拿來試驗,最後才能用蓮子入藥,你覺得用那指頭大的蓮子研製出雙份解藥,可能嗎?」

  眸光沉了沉,楚離歌默了一會,仍舊不露情緒的說道,「若是將藥量減半,分出一份解藥來,效果會如何?」

  藥老瞪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以為那是吃飯嗎?分出一半?」

  「沒有足夠份量,就你體內這毒根本無法完全拔除。」藥老目光古怪的打量著他,神色越發狐疑,「運氣好的話,興許能夠多活十年八年,若是運氣不好,只怕能不能多活五年也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好好的,為什麼要將解藥弄兩份?」藥老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本來怎麼想也想不通其中因由。卻忽見楚離歌眼中似是閃過淡淡無奈,他忽然便福至心靈一般,脫口試探道,「難道是那個丫頭提出來的?讓你多弄一份解藥出來?」

  「難道還有誰也中了這種要命的毒?」藥老瞧著楚離歌眉眼無奈之色更濃了些,當下皺著眉頭繼續猜測,「還是跟她關係匪淺的人?」

  楚離歌一句也沒有回答他,反而又提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在姚城待了那麼長時間,有沒有發現其他藥物可以用來代替一葉火蓮?」

  藥老斜他一眼,沒好氣的哼哼,「你以為一葉火蓮是市場賣的大白菜,拿銀子就能買到。」

  楚離歌沒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只略略蹙眉看他一眼,隨即轉身走了。

  「這小子,什麼態度?」藥老看著他大步流星般的腳步,在身後不滿的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不願意,關鍵一葉火蓮那東西我也種不出來。」

  藥老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頂,想了一會,才下定決心,「不行,我得親自跟那丫頭談談。」

  一份解藥非分成兩份,到時一個人都救不了,反而變成害多一個人,多不划算的買賣。

  既然決定了,藥老也不遲疑,直接洗淨手便出了藥園直奔慕府而去。

  楚離歌目送他出了離王府,隨後便對張化道,「你出去走一趟,將消息送到他手上。」

  默了默,才又冷淡道,「知道怎麼做?」

  張化圓臉笑意全無,神色隱隱透著凝重,「主子放心,屬下一定將此事辦妥。」

  一個時辰後,藥老已經坐在楓林居的花廳里。

  「丫頭,我今天過來就只問你一句話。」即使坐下來喝著茶,藥老面色還是帶著惱怒,這一開口便是氣呼呼的嗆聲。

  慕曉楓心裡大為奇怪,不過轉念一想,大概便明白他來意為何。只不過,他這沒頭沒腦的氣惱,還真令她雲裡霧裡。

  「好,藥老你有什麼話要問?」

  「我不管你想另要一份解藥給誰,」慕曉楓一聽這話,心裡立時緊張的咯噔一下,聽這語氣便知解藥一事為難。想到這,心頭便不自覺的沉了沉。藥老卻似沒看見她凝目沉吟一樣,又氣呼呼夾著濃重火藥味開口道,「我只想問你,如果解藥只有一份,你最想給誰服用?楚離歌還是你在乎的誰?」

  果然是這種讓人揪心的選擇結果。

  慕曉楓苦笑一聲,心卻不期然的隱隱生疼。

  如果遵從私心,她當然更希望那唯一的解藥是楚離歌服用。但是,從情義上來說,她又如何能自私只顧自己而忘了夏星沉默默付出?

  即使那些付出,是夏星沉自願不求回報的付出,她難道能夠心安理得的享受?

  這不是一道菜,更不是誰喜歡吃就讓給誰吃的問題。

  那是一條性命,一份深重難以言謝的情意。

  這樣的選擇,非生即死!

  她要如何開口?

  慕曉楓臉色發白的靜默下來,藥老似乎也難得的有耐心坐在這陪著她耗,除了一杯接一杯茶的往肚裡灌,倒半分沒有催促她的意思。

  慕曉楓並不知道,此刻,一牆之隔的圍牆外,有個人與她同樣緊張的靜默著。

  平日清雋風流的面容,此際竟然漸漸浮出幾分奇異神色來。那雙漂亮魅惑的眼睛裡,更似盈揉著欣喜與難過,難過之餘,又有淡淡感動與決絕。

  他閉了閉眼睛,花廳里仍舊靜悄悄的。他深深吸了口氣,幾分留戀不舍的望了望高高隔開的圍牆,卻沒有再等下去。也沒有像預期一樣往門口走去,而是轉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楓林居。

  過了幾日,遙州的莊子有消息傳回來,說是慕美素與姜玉連母女倆因為傷心過度,某日偶然路過水塘的時候掉了下去。先是慕美素失神掉下去,姜玉連驚慌之餘跳下去想救人,結果母女倆最後救上來都已經咽了氣。

  慕天達知道這事之後,思及老夫人在那地方孤苦無依,便去信讓人送回京城。然而,老夫人因為受不住接連打擊,竟在途中病倒,還未回到京城便病故了。

  又過了半個月,紀媛終於給慕府帶來一件大喜事,十月辛苦後,她終於順利誕下一對龍鳳胎。

  歡喜盈門之後,終於也迎來了離別的日子。

  在離開京城之前,慕曉楓曾不止一次的尋找夏星沉,想要跟他說一說有關秘毒無情解藥的事。

  可惜,她尋了他一個多月,直至最後離京,始終都沒有見到他一面。

  只在啟程的前一晚,突然收到他托人送來的一份簡單禮物,那是一隻三指大的平安結。

  平安結下壓著一封信,飄著淡淡清香的信箋只寫了一行字:「唯願你一生平安順遂。」

  從不輕易落淚的慕曉楓,在看見這行字的時候,竟然鼻子一酸,熱淚便難抑的當場滾滾墜落。

  她閉著眼睛,顫動的長睫掛著滿滿晶瑩珍珠,紅唇微啟,竟在不停的輕聲呢喃,「平安順遂,平安順遂……。」

  多平凡的願望,卻偏偏那麼難實現。

  「小姐不必難過,」一向沉穩自持的紅影,看見她將信箋貼在胸口閉著眼睛潸然淚下的模樣,也覺得心裡堵堵的難受無比,輕輕一眨眼睛,竟也有滾燙的淚水飽滿滴落。

  她咬了咬唇,又輕輕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抑制住心頭難過,「奴婢聽說,他們已經啟程往北國去了,聽說那裡也極可能尋到一葉火蓮。」

  慕曉楓眨了眨眼睛,視線模糊里看著已經出落得清秀玉立的少女,心裡又是一陣難言的難受。

  紅影最終選擇留在京城,而不是追隨君白身邊,完全是因為她……。

  這丫頭,一份又一份沉甸甸的情意,她如何承受得起。

  兩日後,慕曉楓帶著青若與冷玥,低調的與楚離歌一道離開了京城前往姚城。

  她並不知道,在城樓上,曾經數次深深後悔退婚的裘天恕默默目送她的車馬遠去。

  直至看不見車馬蹤影,還痴痴的悵然若失的不肯回頭。

  慕曉楓甚至也不知道,她一直尋不到蹤影的夏星沉,也在離城門不遠的某個高處,默默眺望那轆轆馬車漸漸遠去。

  離別,終究是沉重而傷感的。

  出了京城之後,楚離歌便讓她一道坐上了那輛寬敞舒適的沉香木馬車。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說服我爹爹與哥哥了吧?」看著近在咫尺的瀲灩容貌,慕曉楓心裡堵堵的離愁別緒終於淡了些。

  這個人,只要不出意外,以後一輩子都會與她相偎相依。

  幸好,還有這個人陪伴她度過以後的日子。

  楚離歌抬起修長如竹的手指,輕輕撫了撫她臉頰,將她順勢擁入懷裡,又將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磨了磨,嗅著她發間迷人清香。眯了眯眼,冷清眸子盈轉出隱隱陶醉與溫柔,才淡淡道,「一道密旨。」

  一道,我楚離歌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的密旨。

  少女扯了扯他繡著雲紋的衣袖,抬起頭來,轉著流澈明亮的目光看著他,「什麼內容的密旨?」

  楚離歌沒有回答,低下頭來,流漾著深深情意的眸光將她困固不動,直至她雙頰紅霞如飛,那微涼的薄唇才尋准位置緩緩壓了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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