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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條被她撕碎了以後隨風飄走,飛向各處。沈知禾下樓的背影,充滿了不屑的譏諷。

  陸羲洲離開這件事, 才兩天的時間茶館裡的那些常客便都知道了。他們看向沈知禾的視線讓她有些害怕, 連續好幾天都未曾敢到樓下去。

  後來偶爾下去沏茶,見到蘇氏和安柳兩位老太太,才有機會與之交談。

  安柳老太太的孫子是徹底找不到了。

  她和自己的兒子兒媳商議的結果是,那兩位中年人要開始擴展全國的生意,到處拉活交際, 以期能夠在某一天聽見自己兒子的消息。

  而安老太太年齡大了, 就還守在清河。

  過完端午家裡的三人就又只剩下了老太太。

  沈知禾偶爾見她,老太太身上充斥著肉眼可見的疲憊, 滿頭銀白的頭髮也沒了精氣神, 整個人像是徹徹底底被壓垮了下去。

  只是在和沈知禾聊天的時候,還是會笑起來——宛若之前那般。

  至於蘇氏,因為之前沈知禾和蘇氏說過關於陸羲洲的話題, 故而, 蘇氏再見到沈知禾的時候, 也不再勸她再去和陸羲洲聊聊。

  時常是擺一擺手:「算了, 小輩的事, 就讓小輩他們自己解決吧。」

  唯一知道沈知禾曾經得過一場大病的曾晚荷, 在一個雨天,撐著傘到了沈知禾這邊隔間外的檐下,站在仍舊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側頭對著沈知禾說話。

  「你病好了?」

  「嗯。」

  曾晚荷得到肯定的回覆之後,猶豫了一會兒,問道:「那人呢?」

  「誰?」

  「你前夫。」

  沈知禾轉茶杯的動作一頓,視線跟著凝固:「回京城了。」

  曾晚荷大驚失色:「又走了?」她見到沈知禾一臉不關心的樣子,有點著急:「他怎麼是這樣的人啊。我還以為他當時態度那麼強硬,是要和你好的。結果怎麼還是這樣子?」

  沈知禾露出詫異神色。

  曾晚荷又往窗口湊了湊:「你還病著的時候,我曾經去看了看你。當時你那前夫正好就在。我就斥責了他兩句。結果你猜他怎麼說的來著?」

  她特意在這兒賣了個關子,似乎就是在等著沈知禾詢問。

  哪知,沈知禾僅僅抬起了頭,眼中笑意盈盈,什麼也沒說。

  沒辦法,曾晚荷的戲還是要唱下去:「他說,這是你們兩個的事兒,還輪不到我來管。」

  她把陸羲洲的語氣學的惟妙惟肖,這時候想起來還有些氣,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帶著怒意。

  可是沒想到,在沈知禾聽見這句話之後,臉上的表情雖還是笑的,說出來的話卻絲毫沒有緩衝,對她當頭便是一棒。

  「其實他說的沒錯,我們兩個的事,到底還是我們兩個來做主。本來跟你也沒有關係。」

  語氣很淡。將曾晚荷完全從這糾纏之中給撇開了。

  曾晚荷沒反應過來一般楞在原地。

  她怔怔地看過去。沈知禾正垂眸往自己剛剛喝盡的茶杯里倒茶。動作緩慢而優雅,看著就賞心悅目。

  但是一想到剛剛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女子便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水柱落入水面的聲音息止,沈知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不是不讓你管。本來,我和他的事就瞞了你許多。自我到清河鎮以來,從未對旁人提起過我的過往。之前告訴你的那些東西,除了他拋棄我是真,其他都是假。」

  「……所以,我是在庸人自擾?」

  曾晚荷沉默了許久。

  「也就是說,你這個人,包括你曾告訴我的那些身份,都是假的,對嗎?」

  沈知禾點了點頭:「是。都是假的。」

  她頓了頓,將茶盞揉在手心裡,抬頭看向仍舊在窗外站著的,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子,她的神色有一瞬的晦暗。

  曾晚荷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沒什麼心眼,過於天真。就像是她的身份有問題這件事,常來店裡的甄平因為之前認識,便不再說,可那媒婆蘇氏,也在見到陸羲洲之後,便發覺了兩個人身份的不一般。

  就像沈知禾認為的那樣,只要能夠清楚她的身份有問題這件事,這些人幾乎就能夠立刻推測出,她就是京城裡的那位被關進監獄裡的貴人。

  可曾晚荷從未懷疑過。

  可她現在將這件事直白地告訴給了她。與其說是緩解內心愧疚,不如說是在試探。

  曾晚荷是沈知禾在清河鎮關係稍親密些的朋友。故而於她,沈知禾的愧疚總是比旁人要多些。

  可,沈知禾自認,自己與她的關係,又沒好到親密不分。

  所謂試探,不過是想著,若是曾晚荷能夠接受,說不定她也會嘗試著從周圍人入手,一步步放過自己。

  因為陸羲洲說,他兩個月後,就可以處理好一切事情回來。她願意等。若是回來了,她會考慮原諒。

  若是沒回來——就當是給自己最後一個教訓。

  她垂著眸子,看著茶杯底兒沉著的殘渣。晶瑩剔透的帶點青的白茶里,廉價的白色瓷杯透著日光,能映出外面托舉著的指尖。

  「我本不想告訴你。因為這件事其實沒什麼緊要的,而且我也不想提起。但是我沒想到你會一直記著。」

  可試探總是帶著攻擊性的。

  所以沈知禾今日說出所有話,剖開最深層次的那種想明白了的試探,浮於表面之上的,則更像是想要將眼前這個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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