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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便是秦王殺的,整個洛陽朱雀長街都是人證。三封詔書不接又如何,至今沒有禁軍圍困秦王府,更無一字一書言秦王殿下抗旨不遵、忤逆君上。

  文武百官如此思之,御座之上的人又豈會不做考慮。

  蕭明溫看著如今朝上,空出的兩個位置,想自己一死一生的兩個兒子,終是感慨。

  確實,這兩晝夜裡,他從最初聽聞蕭晏殺了蕭昶的震驚,到蕭晏拒不接旨的盛怒,再到昨日合眼前的基本釋懷,終於做出了決定。

  他的那個兒子,看著一言不發,其實分明已經說得明白。

  他眼下,只接兩樣詔書。

  賜死,立儲。

  而在賜死和立儲之間,看似一場豪賭,卻分明將了天子一軍。

  便是朝臣心中所想。

  沒有比他更合適的王朝繼承人了。

  昨夜裡,蕭明溫去了昭仁殿,在殿外站了半夜。

  想這一生所有,雖有遺憾,卻也勝過十中之九的世人了。

  對於賢妃母子三人,他終是有虧欠的。且不論賢妃曾為他侍奉養老雙親,只看這一雙兒子,一個江湖漂泊許久,一個自小疾病纏身,不久前又遭婚姻重創,他當補償些許。接下來的路,且由他們按自個的意願走下去。

  只要在規矩、倫常之內,便也沒什麼。

  而他,百年後自要與先皇后同槨。

  如今生時年歲,且再陪陪髮妻吧。

  這般先後想來,蕭明溫遂也開了心胸,釋懷了些。

  只是不想,今日蕭晏竟連朝也不上。

  縱然自己心中已經搭好梯子,可是兒子卻不得心意順之踩下,蕭明溫好不容易按下的怒氣,又隱隱上升。

  他嘆,到底年輕了些。

  蕭明溫盯著那個位置又頓了片刻,遞了個眼神給大監。

  大監躬身領會君意,只上前一步,打著拂塵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殿中靜了一瞬。

  「退——」

  「等等!」一個聲音從殿下傳來,截斷大監的話語。

  朝臣溫聲望去,竟是閉府了兩日的秦王殿下。

  蕭晏氣色不好,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但隨著他一步步走近,滿殿的朝臣還是有所訝異。

  自十月初六大婚鬧劇後,至今不過十日,這秦王殿下竟整個脫了相,瘦削的面容沖淡了數日溫和愛笑的眉眼,將輪廓印得深邃又鋒利。

  部分同他往來不多的臣子,這般一眼望去,驀然打了個寒顫。

  步履虛浮、氣息微喘的秦王殿下,一雙鳳眼,卻是堅定又威嚴。

  他躬身跪下,道,「兒臣病情未愈,昏睡了兩日,不知父皇再三傳召。這廂醒來,更是延誤朝會,還望父皇恕罪。」

  給了不接詔書、不準時上朝的理由,卻是絕口不提蕭昶之死。

  顯然這是給陛下鋪台階。

  群臣懂,天子自然更懂。

  如此台階鋪來,同蕭明溫心中預備的梯子接上,他便還有何好說的。

  遂道,「你既重傷初醒,急急奔來,想必也未看詔書內容。」

  「兒臣魯莽!」蕭晏氣虛,隱隱發顫,然卻是背脊筆直。

  「起來。」蕭明溫瞧著他白得幾經清蒼的面容,不由蹙眉道,「原是你的好事。」

  他頓了頓,示意大監宣旨。

  大監打開今早陛下的旨意,一字一句朗朗讀來。

  「皇七子蕭晏,為宗室賢嗣,人品貴重,天意所屬,茲謹告天地宗廟,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承萬年之統,繁四海之心。茲命皇太子,即日起分理庶政,各司所奏之事,啟皇太子決之。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

  殿中靜一瞬,隨即賀聲齊上。

  蕭晏接旨起身,受百官賀。

  朝臣叩拜。

  無論是從來就擁秦的一派,還是保楚的一黨,此刻對這位帝國首位皇太子,皆欽佩而震撼。往前退百年,往後再百年,大抵難尋一個在奪嫡中,只流一人之血,便徹底勝利出的。

  自然,也有部分人,尚且覺得七皇子贏來多是仰仗天命。但凡帝王子嗣多些,也不會這般容易輪到他。

  然,唯有蕭晏自己知曉,曾幾何時,他對帝位並無眷戀,更多的是高處不勝寒的惶恐。他這一世,暗裡清繳各地霍氏棋子,明面步步掌權,皆不過是為了尋那一人罷了。尋到了,他在溫柔鄉繾綣,享受好時光,也不是非至尊位不可。

  可是,這天下與命運,從未長久眷顧過他。

  更不曾善待她。

  除非如此刻般,他抬起略帶疲乏的眉眼,看匍匐於足下的臣子。

  如此這般,他是否可以肆意些。

  殿中迴蕩地恭祝之聲,終於停下。

  大監再次唱喏,「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文武分列的朝臣中,竟有一人執芴出列,乃禮部侍郎李素。

  一件是秦王即太子位的冠冕事宜,一件是先皇后下月的周年祭。

  眼下,蕭晏哪有心思大辦太子宴,只以一切從簡、不宜破費為由,讓禮部按祖制正常進行即可。

  以往,蕭晏同他一道北面稱臣,並未覺得什麼。這一刻,蕭晏南面為儲,站在九重白玉階上,越過幾重人身居高臨下看李素。

  他站在殿下,執芴低首,隱去大半面龐,容顏不顯。有一個瞬間裡,蕭晏心頭驀然略過一層寒意,驚覺那輪廓身影仿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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