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然卻不想,對擊的一瞬,她便覺手骨酥麻。
待與對方完全五指相合,掌心對接,她只覺右手整條筋脈都膨脹扭曲,血液倒流。未被化盡的對方掌力,從掌心入,抨擊她五臟六腑。
她從半空跌下,未落地已是口中鮮血噴濺。
而來人亦未占的便宜,雖不曾吐血,卻到底退出數丈,顯然也受了傷。
不過轉眼間,大半親貴官員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何事。
「阿照!」
「葉姐姐!」
只聽得兩個聲音撕心裂肺喚出。
身重數箭的斑斕虎尚未斃命,正在張著血盆大口欲要啃噬一切。
而葉照從高空跌下,正是虎口處。
偏那黑衣的刺客逃離之際,為引起動亂脫身,劈掌震開籠子,放出了另一頭斑斕虎。
第32章 、晉江首發
葉照沒有落入虎口, 距離斑斕虎丈高之地,她於最後的危急中劈掌抽刀。一掌擊下,刀受掌力自虎口插入從脖頸竄出, 掌風迴旋竟將四百餘斤的老虎震碎擊飛。
從高台到場地, 虎頭滾落,虎皮骨架四濺。
避虎逃命的親貴朝臣,奉命救護的侍衛禁軍,驚呼聲, 救命聲,撤退聲,泱泱數百人, 一片混亂。
葉照跌落的瞬間, 正值斑斕虎脖頸噴血,一下浸透她滿身衣衫。
她跌在高台階梯,雖在存亡關口始終運功提氣、減緩了高空墜落的衝擊,但到底失力良多, 又生生挨了那刺客一掌,跌下的這會便再也無力定位,只隨著階梯滾落。
許是因為臟腑的疼痛, 她再沒感受到意料中頭骨軀體磕地的鈍痛, 只覺有人在途中抱住她一起滑落。
終於在身形被箍住的瞬間,她在血淚模糊中看到他。
是蕭晏。
即便他也染了一身血,她還是能辨清的。
不說他喚了聲「阿照」,便是這被抱的觸感和溫度, 足矣讓她確定。
活著的歲月, 她只有被他一人抱過。
即便她是為了求生, 他是為了消遣, 她終究也是在他身上感受過體溫的。
甚至,他們骨血交融過。
前世逃亡途中,今生十年困獸生涯里,她偶爾實在撐不下去,便合眼騙自己,也曾被愛過。
*
收官宴上出了這樣的事,自然很快便驚動了聖駕。
楚王是工部侍郎,又兩次親自帶人對夏苗事宜進行過維修和檢修,騎射的弓馬,馴獸的鐵籠,牲畜出入的缺口……七月夏苗開始之際,蕭昶乃拍著胸脯保證萬無一失的。
眼下便是這麼個萬無一失。
收官宴上,九曲台中,刺客入,猛虎出,未來的秦王妃重傷昏迷不醒。
蕭昶斷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也沒有膽子想會是這樣的結果。
退一步,若是一了百了,斑斕虎當場咬死蕭晏,或許還好辦些。
現如今,受傷最重的是蕭晏十月里要迎娶過門的妻子。
而蕭晏在休整一晝夜後,顯然沒傷到也沒驚到。此刻,正在紫英殿論政。
其實有何好議的,楚王蕭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反之秦王座下保證夏苗安全的兵部和城防禁軍則將滿朝親貴文武護了個周全。
一個有功之臣向一個有罪之人討伐,哪還要他親自開口。
殿中議了不過一個時辰,便定了下來。
對楚王罰俸一年,原萬戶食邑減為七千戶,降親王為郡王,同時罷黜工部侍郎一職。
發俸,減邑,都不重要。
降爵、罷職,卻格外致命。
然蕭晏也沒允楚王一派的人求情,便自個開了口,道,「陛下不必罰如此之重,辦差難免疏漏,且留五皇兄官職,免罷為貶。就為工部郎中,戴罪立功。」
明榮暗辱。
左右蕭昶犯得不是死罪,不會傷筋動骨。
天子如此降罪,不過是給秦王府、給滿朝文武一個交待。
待過段時日,尋個由頭便又將他扶起了。
既如此,這樣的事還不如自己做。
還能顯得仁厚大度幾分。
蕭晏又道,「昨日一頭斑斕虎屍首分離死於九曲台,另一頭趁亂逃離,至今不曾捕獲。斑斕虎是何習性,吾等都有耳聞。」
出雙入對,聞血識人,不死不休。
滿殿官員皆回過神來,不由三兩私語。
斑斕虎且慧過尋常牲畜,恐要尋人報仇。
「還請父皇鑾駕早日回宮,以防萬一。」蕭晏恭謹道,「至於五皇兄還請留下,著人逮捕斑斕虎,以絕後患。如何?」
「原也也不是非要皇兄留下,實乃臣弟動不得,只能留在驪山上。故而還請皇兄相伴幾日,以消除心中惶恐。」
「你如何動不得?」蕭昶一萬個不願意接這活。
正四品的侍郎被貶至從六品郎中。
戴罪立功還給了這麼個差事。
秦王殿下看著寬仁友善,實則一肚子裹蜜軟刀。
話和事,做得漂亮又狠辣。
「醫官診斷弟妹傷重。」蕭晏不怒不斥,「短時間內經不住車馬顛簸,挪不得。臣弟與她夫妻一體,自然相陪。」
聞得這廂理由,莫說蕭昶,便是蕭明溫也說不出個「不」字。
蕭昶犯錯在先,且一想到近侍的回稟,那日九曲台上險狀,遂也當真氣惱。
蕭溫明望著蕭昶,揣測刺客之事亦多半出自他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