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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晏笑了笑,「沒有確定,亦是在查實中。只是經昨夜,自可確定。」
他飲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其實她不來,本王也信她的。」
陸晚意抬眸看他。
蕭晏放下茶盞,「前日,她派人傳了話。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聞。」
陸晚意蹙眉,唇齒轉過話語,想起昨夜蒼山門人的武器,眉眼終於柔和起來。
「殿下,妾身去看看葉姑娘。」
蕭晏眼中倒映出女子笑意,頷首輕聲道好。
*
蘇合給葉照診的傷勢,雖失血過多,但皆是皮外傷,不曾傷到元氣。肩骨裂縫,好生調養兩月,亦能痊癒。
蕭晏得了這話,本是安心的。
只是葉照自當夜合眼昏睡後,數日過去都不曾徹底清醒,一直反覆低燒,整個人迷迷糊糊。
待到了第七日,餵下的藥膳和湯藥,盡數吐出,蕭晏再也坐不住,傳了蘇合和王府全部的醫官連夜會診。
但所有人都是統一的說詞,脈象平穩,元氣尚存。
身子無恙,人卻難醒。
蘇合輕嘆了聲,如此便是心結了。
心病難醫,全憑造化,醫者醫病不醫命。
蕭晏望著床榻上安靜無聲的人,今生她才十七歲,能有什麼心病,左右那點棄暗投明的念頭,惶惶不敢言說。
他將人都趕出去,抓著她的手坐在榻畔,絮絮道,「你醒來吧,我給你製造兩個時機,許你吐了真話。我們就好好的在一起……」
「你別怕,有我呢,誰也不能把你怎樣。」
「嗯……還有小葉子,我們的女兒,我也能讓她回來的。」
「你說她長得像我,我瞧著她分明更像你,像你一樣漂亮……」
……
月升日落,日出月降,葉照瑟縮過,急喘過,就是不曾睜過眼。
蕭晏因惶恐而急躁,又是沒日沒夜地看顧,精神便有些萎靡。
這日楊素懷遞了兵部公務的加急文書,道西北邊地將士兵器的調新已經刻不容緩,下月需得見到銀子。
蕭晏「啪」得砸了文書,「呼啦」擲出屋外。
榻上人眉間緊皺,整個人猛地一顫。
蕭晏俯身給她掖了掖被子,額間相觸的幾瞬里,亦沒見到期待中的那雙如水燦亮的明眸。
他無奈又無助地笑了笑,踏出殿外撿起文書,對左右屬臣低聲道,「去書房再論吧。」
*
十五明月皚皚如霜雪,蕭晏議完事,整個人已經有些虛浮。然踩著一地破碎月光回到寢殿時,竟看見葉照已經醒來,正半靠在榻上飲一盞湯藥。
「醒了?」蕭晏疾步上來,捏了把她面龐。
「殿下如何不掐自己!」葉照「嘶」了一聲,別過臉去。
她不敢再睡下去。
她原一直在半醒半夢中,夢裡甚至從蕭晏口中聽到關於小葉子的事。大抵是太想她了,才會有那樣的夢境。
只是她這廂昏睡不復醒,並不是因為思女太甚,亦不是因為進退兩難的局面。
只因為一個人的善意。
在這段時日裡,陸晚意常來看她,偶爾也給自己餵藥。
被她滅門的姑娘,持湯藥的手依舊溫軟,面上還有純淨的笑。
前世今生兩輩子,葉照殺人無數,卻沒有多少愧疚和負擔,她不過是人手中棋子,不過是想絕路求生。
哪怕累蕭晏枉死,她亦能勉強說服自己,是迫不得已,她還有一個孩子要照顧。
在小葉子和他之間,若只能擇其一,她實在沒法選他。
可是面對陸晚意,卻是無地自容。
她殺再多的人,也不曾如今朝這般卑劣,明明是對方的仇人卻慌稱了她的恩人。
她兩世累起的心防,在陸晚意給她餵藥的那一刻,潰不成軍。
她頭一回覺得無法面對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只想逃避一睡不醒。
十餘日混沌中掙扎,到底她還是撐著一股心氣,擇了清醒。
她低頭將藥飲盡,面上生出一點莫名的笑。
她從未想過作惡,回首卻已是惡貫滿盈,欠債纍纍。
活著,方有來日。
來日漫長,慢慢還吧。
而蕭晏那一記砸書的聲響亦讓她不敢再睡去。
還未睜眼的片刻里,有侍女竊竊私語。
「這季孺人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就是,殿下如此眷顧,成日守在榻前,卻也不見醒來!」
「誰說不是呢,你我何曾見過,殿下躁成這樣,居然連文書卷宗都砸了……」
「殿下是心慌吧!」
葉照睜開眼的一瞬,便是此刻見到蕭晏,心中亦覺沒底。上輩子這個時候,她被長劍刺傷,也不曾見他這般衣不解帶。
難不成,是要借她傷重心志薄弱,昏睡中套她的話,還是她已經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葉照擱下碗盞,正提氣撐著,想把前後事宜再理一遍。
耳畔,蕭晏的聲音卻已響起。
「那日,你說你姓葉,單名……是什麼?」蕭晏湊過身來,將她鬢邊碎發別在耳後。
葉照抬眼看他,思緒急轉。
如何問起這話?
「告訴我。」蕭晏撫上她的手,輕輕摩挲。
是了,那日昏迷前未來得及說出口。
他靠近些,捻了捻她光潔圓潤的食指指腹,擱入他溫熱的掌心,溫聲道,「是哪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