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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茂是洛陽高門有名的紈絝,色字當頭。
百花叢中過,片片皆沾身。
方才馬車停下片刻,其二人皆望車駕論公事,唯他目不轉睛盯著秦王府門口送別的女子,喉結滾了又滾。
「那個莫非也是秦王的妃妾?」荀茂這才落了另一頭車簾,腦中儘是葉照青紗白裙的模樣。
三坊十八店的歌舞伎,如何能夠比之?
「如此絕色,秦王怎麼不帶之隨行?」
蕭昶輕嗤,「所以說如今他是格外惜命,前段時日不是傳他後院一妾晨起伺候剃面,割破了手。清輝台見了血光,自然不吉利,他忌諱著呢!」
蕭昶話語落下,卻是盯了荀茂一眼,「你且藏起你那點心思。秦王再不濟,他的東西也是尋常碰不得的。」
例如這些年的邙山夏苗。
其實以往都是春獵秋彌,只是因為蕭晏入秋受不得寒,但他又喜歡狩獵,不肯老實在觀景台待著只觀不下場,
陛下方將秋彌改成了夏苗。
七月流火,這樣的日子田獵,縱馬稍行片刻便是汗流浹背。哪比得上十月金桂,天清氣爽。
楚王心不甘情不願的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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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照立在府門口,望著早已遠去的車架,芙蓉面兩頰生慍色,杏眼圓瞪,朱唇未啟卻將一個「哼」字拖得又嬌又綿,方拂袖重新往內院走去。
同被留下照看府中事宜的廖掌事見此狀,亦不由嘆了口氣。
她也實在摸不透主子的心思,若說殿下寵這季孺人,沁園一行卻偏不帶她同往。可若說不喜她,卻是在冷落了數日之後,自個先低的頭,初二那晚巴巴趕去的翠微堂。甚至昨日,亦是在那裡過的夜。
莫說廖掌事看不透蕭晏心思,葉照亦是發懵。
她原也是這般想的。
雖說正逢這兩日是她的小日子,昨夜蕭晏沒有碰她。然也將她折騰得夠嗆,除了最後那點防線,他基本就把她拆骨剝皮了。
便是她唯一好的左手,他也不曾放過,半哄半嗔地往下按去。
「除非殿下明日帶妾身同往!」葉照掙扎著。
「同往……」男人的聲音又粗又重。
日頭偏轉,葉照坐在翠微堂長廊的半片花影里,面色發黑。
簡直一世白活,竟然發昏相信男人床笫之間的鬼話。
她垂眸看自己左手,惱怒地握了握拳,發出骨節咯吱的聲響。
昨夜合該就這般用力些……
葉照深吸了口氣,持著團扇揮去昨夜亂七八糟的場景,試著重新理清思路。
若是在蕭晏沒來尋她前,她自然單純地認為是那日清輝台中頂撞了他,為他不喜因而不得前往沁園參宴。可是看近兩日種種,蕭晏分明又很想同自己在一起。
沁園之行,又是帶著妃妾同往。說好聽是佳節觀景,修身養性。其實無外乎金鼎烹羊,湯□□浴,花天酒地罷了。
葉照實在想不透蕭晏此間邏輯,且縱觀前世,他於酒色之上,向來節制,更不是縱慾之人……
除非、除非——葉照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他根本就是知道司顏她們的身份,在沁園瓮中捉鱉。
定是如此,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百花宴當日,自己明明破了司顏的惑瞳術,然蕭晏仍舊將所有蒼山派的人都納入府中。
葉照頓下搖扇的手,一顆心微微定了定。
卻又不禁鎖眉,那蕭晏究竟知道多少呢?
可知曉蒼山派背靠的是霍靖?
又是否知曉自己亦是蒼山門下弟子?
且不論霍靖,先論眼下。
葉照沉住氣。
若是他知曉自己同出蒼山一派,今日不讓自己參宴,無非兩種可能。
一則探明了自己是同行人□□夫最好的,如此拆散以方便清剿;二是獨留自己,以揪出背後之人。
當然還有一種,便是他尚且還未知她身份,當真只因八字緣由,留她沖喜保命。
理清這些,葉照便有了計較。
對蕭晏此番前往沁園,一顆心放下了七八分。還有沒放下的兩三分,她搖著團扇來回思量,無論是以防萬一,還是為自己留一線以增信任,且都需想法子支會他一聲。
*
暮靄沉沉,落日餘暉漸隱。
蕭晏一行主僕四十多人到達沁園。
園中早已收拾妥當,只是到底車馬半日,蕭晏言說身子疲乏,遂只傳聞音到聽雨軒彈了回曲,又讓朱墨作丹青,繪出當下場景。
新月勾柳枝,星辰綴空,秦王殿下合上扇子,揉了揉眉心,譴退她們。
門外,陸晚意正端著藥膳進來,同兩人擦肩,彼此行平禮見過。
「其實你不該來的,本文幫你處理好便罷。」蕭晏攪著藥膳,目光落在方才兩人遠去的背影上。
「妾身力弱,滅門之仇不能親手報之,也當親眼觀之。」陸晚意一貫柔婉平和的面容,這一刻露出罕見狠戾。
自四年前陸玉章及其妻兒在涼州城外被殺,這四年來,安西十三州的綠林人士暗裡探查,到底還是查到一些實事的。
他們按照被殺之人的傷口功法,推斷兇手當來自西域蒼山一派。且能夠以一抵百,全身而退的,蒼山派中除了掌門應長思,便只有其座下四個弟子。
雖然蒼山一派甚為神秘,但有一條準則卻是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