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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蕭晏拐出外門,葉照方稟退侍者,暗舒了口氣。
然一顆心卻莫名懸著,這個清早,大半個時辰的功夫,總是說不出的奇怪。
心靜下來,神思便慢慢清明。
電光火石間,葉照眉心陡跳。
朝服雖乾淨卻未熨燙。
掌事姑姑衣衫齊整卻未簪發。
司膳、司寢來時皆神色匆忙。
司制更是連炭火都來不及點好備下。
……
若蕭晏病後銷假要上朝,府中至少在前一日便將事宜準備妥當。
所以,今日參與朝會根本是他臨時起意。
為何要如此?
除了他在試探她,葉照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葉照掐著掌心,回想方才種種。
若她所料無差,那麼她已然露了馬腳,且有三處。
一則蕭晏劃破她手指敷藥,她耐力太好不知疼痛。
二是給他剃面,收刀過於利索,他回望的那一眼,當是感覺到了。
再者便是朝服,不該去碰的,顯然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葉照起身,從妝匣中揀了把與青銅剃刀相差無幾的修眉刀,攏入袖中。稟著方才給蕭晏剃面的位置和姿勢,重新收刀切掌。
然後握上袖筒卷邊,沁入血跡。
看起來,尤似掩蓋許久的模樣。
想了想,她又拐進內室,尋了蕭晏先前給她用的藥,倒在傷口上。
整整一瓶,敷了一半,撒了一半。
菱花鏡中,現出她頂著一頭細汗的清麗面龐。
面龐上,是一雙疼的通紅的眼睛。
她用力掐了把傷口,終於逼出一行淚水。
第12章 、玉鐲
蕭晏的確臨時起意上的朝,掛在兵部的告假書還不曾銷掉。皇帝亦愛惜這個兒子,散朝後留他敘了會話,便讓他依舊回府中休息。
賢妃早聞了蕭晏入宮參與朝會的事,遂急急派人來請。
聞賢妃喚他,皇帝亦起身,「朕同你一道去,瞧瞧你母妃。」
皇帝沒傳御輦,父子兩個走在宮道上,邊走邊閒話。
皇帝道,「勤政殿過去,不少的路,你身子可受的住?」
蕭晏道,「還成。」
頓了頓,又道,「日頭出來了,父皇若覺躁了些,兒臣去請母妃過來便是。」
皇帝笑了笑,「無妨,朕去。」
賢妃住在西六宮的昭仁殿,距離帝王的勤政殿,有小半時辰的路程。
「昨個侍奉你的人可還順意?」皇帝轉了話頭。
「尚可。」一提到葉照,蕭晏不自覺翹了翹嘴角,又自覺地壓下去。
皇帝蹙眉看他,「怎麼,得你即日納即日幸的人,回頭就這兩字評價?看來是空長了一副容貌。」
「母妃怪會一股腦告訴父皇。」蕭晏嘟囔道。
「是襄寧鬧……」皇帝頓了頓,沒再說話。
蕭晏只當未聞。
原來關於昨日的事,是從霍青容口中知曉的。
所以昨夜皇帝是在徐淑妃處。
這原也沒有什麼好忌諱的,皇帝頓口掩飾,自是旁的緣故。
果然,皇帝輕嘆一聲,「七郎,你可怨父皇?」
蕭晏笑道,「父皇這話便是折煞兒臣了。兒臣同襄寧一道長大,感情上與安樂、平康她們無異。」
安樂公主,平康公主,是他血緣手足。
他待霍青容亦是如此,並無男女之情。
「襄寧那丫頭說了,有法子給你尋藥。還有半月,要是尋來了,你們還是按著前頭的婚約,明歲成婚。」皇帝頓下腳步,拍了拍蕭晏肩膀,「怎麼說,定北侯府是一大助力。」
兩年前征錢糧,蕭晏將洛陽世家得罪了個遍。
就剩一個定北侯府持著中立之態,甚至霍小侯爺同蕭晏私交甚好。
私交甚好的霍小侯爺給秦王殿下尋藥去了。
但是,他尋不來了。
蕭晏笑了笑。
他生得白皙俊美,眉眼皆隨了他母親,又比母親多出兩分生而貴胄的清貴濃麗。
皇帝看得,不由多了兩分笑。
便道,「所以,你如今房裡的人,且先莫越過襄寧去。」
這話的意思是,在確定襄寧能否進門前,且別弄出個庶長子。
蕭晏「嗯」了聲,抬頭望天,貫是一副笑意溫和的模樣。
然浮在面上,盈不盡眼眸。
行過太液湖,經一片碧綠垂柳,富貴牡丹,再拐過一甬道,見日光揚揚鋪滿每一寸朱牆碧瓦,便是到了昭仁殿。
昭仁殿陳設簡單,鮮少植花種草,大片的空地皆是日光流瀉,粲粲金金一片,是合宮中得日照最長的殿宇。
雖無金玉顯貴,卻是金玉換不得。
天家父子免了通傳,踏入殿來,殿中婦人正掐著時辰,將小廚房現做的膳食端上桌。
「占你的光,朕有口福了。」
「那父皇多用些。」
進了屋子,皇帝「不必多禮」四字還未出口,賢妃便已經跪下行禮。
皇帝收了笑,「起來吧。」
一桌膳食,原都是蕭晏的口味。
蕭晏有些積食,賢妃怕他傷身,也沒有勉強他多用,只愛憐地多看了他兩眼。
然後到底還是彎下眼眸,給皇帝盛了碗羊肉湯餅。
「香!」皇帝重新展顏。
「小廚房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