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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難喝。」過慣了精細生活的莫扎特吐了吐舌頭,依舊抱著杯子一點一點喝了下去。熱水讓他在這個雨天裡暖和了起來,但音樂家依舊一臉不樂意,兩條眉毛揪在一起好像要打架一樣。
明明不是年輕人了,偏偏還保留著少年般的活力,生活的種種苦難總是難以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這跟貝多芬也很不一樣。
「今天怎麼過來了?」
「這不是下雨了嗎。」貝多芬的一杯茶讓奧地利人想起了醫生的藥汁,感覺又像魔女手底下的那鍋綠油油的魔藥,總之德國人的泡茶技術真的十年如一日差,和他的脾氣一樣令人絕望。「順便說說小可愛的事。」
貝多芬給他再倒了一杯茶,示意他說下去。
莫扎特無語地望著茶杯,裡面正映著他的倒影,讓他看到了自己糾結的表情。「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壞消息。」
很好,很貝多芬的選擇。
「壞消息是小荊到現在都沒有想通。」
貝多芬不意外。
即便是現實生活里,尋找自己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更別說在音樂里了。在音樂家殘酷的金字塔里,二流及其以下的人就連在生活中都不一定能找到「自我」的存在。忙碌且潦草地過完了自己一生的人比比皆是。
而小荊才17歲。
還小著呢。
對於年紀小的小輩,貝多芬總是有很多的耐心——不包括熊孩子(特指李斯特)。
「好消息是,我發現小荊的音樂性格應該跟我很類似。」莫扎特得意洋洋。
貝多芬:「……」
他覺得他的好壞判斷應該和莫扎特反過來才對。
第151章
莫扎特說話的時候特地關注貝多芬的表情, 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就高興極了。
貝多芬大部分時候在別人看來都是處於面無表情,是個能用喜怒不形於色來形容的人,不過在熟悉他的莫扎特面前, 光是看一個冰山抽動了一下他的神經都足夠承包他一整天的樂子。
貝多芬幽幽地表示:「小荊還小。」一切都沒有定論。
莫扎特高興過頭喝了一口茶, 被貝多芬的魔女茶水襲擊了一下,一張臉皺起來還依舊嘴硬:「哼哼。」
貝多芬的臉又抽動了一下。「他的音樂還像李斯特。」
為了拌嘴,德國大師不惜把逆徒孫拉出來劃到自己的地盤上。
不服輸的奧地利人回擊:「他可——喜歡我的《小星星變奏曲》了。」
「他還在彈我的奏鳴曲110.」
別管兩個人多少歲,總之在音樂人上永遠不低頭!
你一句我一句,說到最後, 莫扎特發現自己居然灌完了貝多芬那壺有毒的茶,頓時一臉茶色叫停:「我來不是跟你吵這個的!」
德國人給了他一個眼神:剛剛是誰要掰頭?
莫扎特臉一撇,孩子氣地不理他。
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貝多芬先讓步:「想聊什麼?」
「聊聊李斯特那個污染源。」
「咳咳咳……」
「開玩笑啦,是小荊。」莫扎特看貝多芬咳嗽沒聽過, 頓時覺得他這個老師的老師做得可真艱難。處於微妙的憐憫之心給他遞了張紙。
咳嗽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貝多芬實在不想討論李斯特, 哪怕當初李斯特能加入浪漫社還是他推薦的——在作為李斯特老師的車尼爾都不是特別贊同的情況下。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出來,小荊……」
「——習慣掩飾自己的存在。」
莫扎特愣了愣,他模糊的感覺總是找到了一個準確合適的形容,「對對對, 就是這個問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孩子看過很多,或者說是看過太多了之後, 就習慣性地隱藏自己, 所以音樂的視角總是站在更高更宏觀的視角往下。那種統攝力和李斯特很類似, 不過他的感覺要更……更……」
莫扎特又卡詞了, 每次到這種重要的地方總是很難找到適合的形容詞來表述他的感受, 就讓匈牙利人很挫敗,「你懂的吧。」
「我懂。」貝多芬心想:他眼前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因為看到太多、想得太多,每次到關鍵點的時候都會硬生生卡住。
「更冷靜、更客觀,幾乎把自己撇了出去。」貝多芬嘆了口氣,「倒是上次,上台唱歌的時候稍微好一點。」
可能是為了青梅竹馬上台的緣故,那種迫切的、鼓勵的心情,就連在屏幕那頭的他們都能感覺到,一種屬於少年人的青澀友誼。
莫扎特:「上一次彈110的時候也好了一點,一點點。」
那個時間點,還是他的老師病重的時候,於是狗卷荊上台的時候就彈出了一首淺顯卻動人的110.
就像一顆奇趣蛋裂開了一條縫,讓人看到裡面的光芒,倍感期待的時候,他又不自覺合上了。於是等了太久的沒耐心老師——李斯特就要揮著榔頭把人敲一頓。
「那孩子太容易隱藏自己啦!」莫扎特不滿地喊道:「而且過分在意別人,這一點也該死的和蕭邦超——像!」
貝多芬就看著匈牙利人抱上沙發上的枕頭開始無能狂怒。
沒錯,這唯一的枕頭就是特地準備給莫扎特的,貝多芬工作的時候從來不會用上它。能讓性格又硬又臭的德國人準備上這麼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完全是因為莫扎特手裡不抓點什麼就能容易瞄上了他的樂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