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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順哭得快暈過去了,聲聲喚著陛下,四瑞神色複雜地把他拖了出去。

  裴良方搶過那粒粉絲藥丸,緊緊攥在手裡,目光反覆在老周王和燕綏身上來回,終於還是出了密室,關門前對燕綏道:「你們小心。」

  燕綏點頭道了聲多謝,然後輕撫腹部,在玉床旁坐下來。

  「老王爺,今日是嘉式的生辰,能見到您,朕很高興。」燕綏語氣很平靜,他輕輕挽住徐嘉式的手,與之十指緊扣。向來溫熱有力的大掌,此時毫無生機。

  徐勉雙膝跪地仍不起身,虎目沉沉看著燕綏:「陛下,求你放過我兒!不久前江州遇刺,如今又是性命垂危,若說為君盡忠,這兩回也算仁至義盡了!他還有妻兒在家,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陛下,你坐擁天下何苦在他身上耽誤!」

  燕綏閉眼緩緩吸氣,肚子裡的小傢伙也聽出了爺爺語氣不善麼?別怕,父皇會保護好你。

  幾個來回的喘息後,腹痛平緩下去,燕綏道:「妻兒?老王爺說的是阿菟嗎?嘉式告訴朕,阿菟是他的侄子,是其姐姐的兒子。既然是嘉式的姐姐與外甥,便也等於是朕的親人,朕會善待他們。」

  徐勉眉頭皺得更緊,分明燕綏坐著他跪,但出口卻是質問的語氣:「他是這麼跟陛下說的?那他有沒有告訴陛下,敏敏是他的表姐。」

  燕綏心上一震:「表姐也是姐,長姐如母。」

  徐勉一聲冷笑:「阿斂和敏敏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在一張小床上並頭睡覺,年幼時也形影不離,是親近又和睦的。陛下,你既然見過阿菟,應當看得出,阿菟眉眼像極了阿斂!」

  「外甥像舅舅也是很正常的事!」燕綏緊握著徐嘉式手,隱隱約約的腹痛與緊張的戰慄幾乎讓他暈厥。

  「陛下,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徐勉近乎是呵斥了,他舉手發誓,「老夫可以以性命起誓,阿菟是我徐家血脈!」

  燕綏眼前一暗,仿佛天塌地陷。

  那孩子是徐家血脈?

  所以,徐嘉式騙了他?

  怎麼會呢?徐嘉式說過忠貞不二的啊……他說很愛很愛他的陛下,怎麼會把燕綏置於這樣尷尬可恥的境地呢?

  燕綏記起那個孩子的模樣,確實,確實……他喊徐嘉式為爹爹……

  如果,他們是一家三口,燕綏算什麼?自己恬不知恥送上門的狐狸精麼?

  徐嘉式又在兩方中間扮演什麼角色?享受齊人之福者嗎?他怎麼能一邊妻兒在懷,一邊又對燕綏說那些海誓山盟呢?

  他還吃了燕綏親手做的面,收了鳳印。

  他還不想要這個孩子……

  燕綏突然想到,徐嘉式不要這個孩子真是因為擔心剖腹取子難以父子兩全嗎?他會不會覺得燕綏是個怪物,一出生就剋死自己母親,出冷宮不過三年就剋死兄長和父皇……他是不是覺得,燕綏肚子裡懷的,也是個怪物?

  他其實不喜歡這個孩子,也不喜歡燕綏,是麼?

  燕綏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甚至連自己都開始厭棄自己。燕綏想撒開徐嘉式的手,但十指緊扣的雙手沒那麼容易滑脫,燕綏便一根一根去掰開他的手指,同時目光落在他戴著的扳指。

  那一年,徐嘉式把扳指送給了燕綏。那是燕綏平生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後來兜兜轉轉,扳指又回到了徐嘉式手中。

  曾並肩垂釣,燕綏把扳指落在了池塘里,連帶著自己的心一併遺失。

  那方池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因為水至清則無魚,池塘中填了厚厚淤泥長著茂密水草。徐嘉式當面說著無事丟了也罷,卻親自下池塘,一寸一寸摸過淤泥,才把扳指找回來。

  於泥濘與纏雜中穿行時,他在想什麼?

  許多事,或許他不肯說,但說出的都不是謊言。

  燕綏搖頭,他不相信這兩年來的朝夕相處情意不真。

  旁人無權評點他們的感情,更不能直接證偽。

  「朕還是不信,除非徐嘉式親口告訴朕。」燕綏仰頭把眼淚倒回去。

  徐勉還想說什麼,燕綏冷然望回去:「老王爺,既然你知道朕與徐嘉式的關係,定是他親口告訴,想必朕於他而言不是見不得人的恥辱。只要他忠貞,朕不會和他分開。若是老王爺成全,朕可以隨著他叫您一聲父親,一家人萬事好說。若老王爺定要不顧情分拆散我們,朕便就事論事,假死欺君,當面不敬……一樁樁罪過足以滿門抄斬。老王爺,朕敬您是長輩,即使您今日所說之話、所做之事遠超為臣的本分,看在徐嘉式的面子上,朕可以一筆勾銷。但若再提,休怪朕翻臉不認人了!」

  徐勉雖年過五十,但畢竟習武多年,老邁也還有餘威。他本以為於情於理占了正方,疾言厲色便能威懾住小皇帝。畢竟,他對燕綏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年前那個連抬眼看人都不敢的小皇子時。

  但皇帝恩威並施之言讓他此時此刻意識到,小皇子已經是皇帝了。曾經潛龍勿用,如今已飛龍在天。

  陳國上下都以為國家命脈捏在攝政王手裡,但實際上,這小皇帝才是國家真正的主人。攝政王早在一次次對峙交鋒中把權力與勇氣讓渡了過去。

  徐勉有一瞬間動搖,假以時日,尚且青澀的皇帝必然會成為一代明君,他似乎明白兒子為什麼割捨不下了,他的兒子喜歡的不是嬌花軟枕,而是一位優秀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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