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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歲那年,世事跌宕,徐嘉式接了父親假死留下的爛攤子,明知是越俎代庖卻也要扛起陳國社稷。

  回望這半生,實在難說自身到底算什麼,渾渾噩噩度日罷了。生辰倒像是個笑話,原本今年是不打算過的,但陛下偏要恩寵,徐嘉式也就情願湊這份熱鬧。

  ——陛下是真心想賀他。

  哪怕一面說著他年歲大了,同時又珍愛世上有徐嘉式這個人存在。

  因此,徐嘉式也覺得自己活著挺有價值。

  徐嘉式覺得自己不像過三十歲生日,倒像三歲。已經變些說法問了許多次,陛下要送什麼生辰禮了。明知是長壽麵,還是忍不住翻來覆去問,就因為看陛下保密不說的樣子實在可愛,想親。

  即使知道謎底,還是不能減少半分期待。那長壽麵必定是世上滋味最好的佳肴。

  為了這碗面,徐嘉式從今晚開始就沒用膳了。

  或許是餓得睡不著,或許是想陛下想得睡不著。

  活了三十歲,活成害相思病的楞頭小子模樣了,徐嘉式在庭中漫步。垂頭笑著,餘光瞥見四瑞走來欲言又止:「何事?靖國主使還沒離開?」

  四瑞眉頭皺著:「回殿下,李大人確實還在門口……侍衛們得令不會放他進來,但是……」

  「但是什麼?岱欽的人也來了?」

  「殿下,草原的人沒來,是……」四瑞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半晌斟酌著字句道,「是施張施大人!他說抓了個賊,請殿下親自審問。」

  施張?審賊?此時?

  徐嘉式心道莫不是施張得了失心瘋,轉念一想,除了他,能使喚得動施張,讓他大半夜登門的只有——

  徐嘉式快步來到正門,見施張眉頭皺得能擠死蒼蠅一臉苦大仇深模樣,而他身後都是騰驤營衛士,沒有什麼「賊」。

  李楨一身石青便服側立於門口,向徐嘉式見禮:「下官見過攝政王。」

  徐嘉式揚了揚手,連正臉也沒給李楨,問施張:「人呢?」

  施張看了李楨一眼,生硬地對徐嘉式搖頭,從牙縫裡擠出:「跑了。但那……那「賊」自述是極熟悉王府各門各室的,殿下可回府看看可有貴重物品遺失,卑職先告退了。」

  施張走了,徐嘉式轉身亦要回府,李楨伸手按住他肩膀,徐嘉式掙了掙發現對方是用了勁的,反手回擊,李楨橫臂格擋,然後退開一步:「下官有話要跟攝政王說。」

  「本王無暇,明日若是得空再與李大人多飲兩杯。」徐嘉式踏入大門。

  李楨在他身後道:「他給你的,你受得起嗎!」

  徐嘉式頓了頓,轉身凝視李楨,這位文武兼修的青年才俊家世不俗卓然拔群,是靖國世家豪門公認的乘龍快婿首選。

  傳言非虛,認識李楨的人都覺得他確實才智過人。即便是徐嘉式,在往年數次邦交中也認可了李楨的能力。

  但有能力的人並不都討人喜歡,看得太透且敢宣之於口反而惹人厭煩。

  徐嘉式眸中瞬間閃過殺意:「李大人,你僭越了。這裡是陳國。」

  李楨不避他危險的目光,仰首回視:「他需要的,你給不了。」

  徐嘉式清楚地從他眼中看出了男人侵略性與挑戰性的占有欲——在談及陛下時。

  原來如此。

  果然,話本內外,表兄都不是好東西。

  徐嘉式用了極短的時間確定李楨不足為患,懶得和他耍嘴皮子,回敬一句:「李大人未必懂得人之所需,自然也用不著你來給!」說罷轉身向府內。

  李楨看著攝政王府大門在眼前重新關上,仰頭看了片刻月亮,終於離開。

  以攜帶那位混入使團換來主領使團又有什麼用呢?

  有些答案,不需要進那道門,甚至不需要來到陳國,也能得到。

  有的人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有的人則是水中望月一場空。

  藏在心裡的事,連風都偷聽不到。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徐+4:不足為懼。

  以後的徐+4:怎麼他、他、他也敢喜歡陛下!

  第27章 壽麵

  徐嘉式轉身回府, 大步奔向所想的那個地方,幾乎要跑起來。

  他像回到了十八九歲那時,野得沒邊, 恨不得連天上都踩兩個腳印。有一回, 在江州的山野里追一隻漂亮的狐狸, 勢在必得而急不可待,穿行在荊棘藤蔓間, 磕磕碰碰刮出血痕也渾然不覺,滿心被隱秘而強烈的喜悅充滿。

  但又不完全一樣,抓狐狸是想占有它,想見陛下卻是想把自己獻出去。

  徐嘉式像個楞頭小子似地在府里狂奔, 下人們早都被四瑞驅趕各自回房了。子時將至, 月光朦朧,徐嘉式快步來到圍牆下, 看著從洞裡扒開野草探頭鑽出來的燕綏。

  像是上天賜予的珍寶自己探出禮盒,任君採擷。

  「陛下, 小貓也會鑽洞嗎?」徐嘉式喉結滾了滾,單膝跪下扶著燕綏起身。

  燕綏背了個小包袱,一個踉蹌沒站穩伏在他肩膀, 低聲道:「誰讓大狗不把洞填上?」

  「是臣的錯。」徐嘉式笑著打橫抱起燕綏, 燕綏驟然凌空低呼一聲,趕忙將包袱攏在懷裡:「去廚房!帶朕去廚房!」

  徐嘉式明知故問:「陛下餓了?這個時間該就寢歇息了,臣伺候陛下安歇吧?」

  「才不要……去廚房, 朕, 朕有禮物送你。」燕綏環抱徐嘉式, 聲音低得幾乎自己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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