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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無所謂,但陛下一定會是名師。」徐嘉式接道。

  燕綏對他驟來的謙卑不太適應,轉念一想,他自己負傷未愈,又不要命地狂奔幾百里回京,肯定是再經不起馬背顛簸了,所以退而求其次讓自己教燕植騎馬。

  仁宗教過燕綏,徐嘉式也教過他。

  攝政王是希望從燕植身上看到誰的模樣?

  被流螢沖淡的煩躁瞬間又回到燕綏胸腔,像填滿了徐嘉式筆走龍蛇張揚字跡,像一捧胡亂塞入的枯草,兼雜夜色中不可克制的羞恥與奢望,澀得人心煩意亂。

  「不教,朕今日不騎馬。」燕綏挺直腰背梗著脖子道。

  「嗯?為何?」

  「不教就是不教。那麼多侍衛,還有御馬監慣會侍弄馬匹的內監,誰不能教淨芸在馬背上坐穩?再要精進,朝中那麼多大將軍,哪個騎射不比朕強?」

  「真是這個理由嗎?」

  不動聲色的質問中,燕綏明顯能感覺到有限的恭敬謙卑快速流失。

  「朕身體不舒服,不想騎馬。」燕綏撇開目光不自在咳嗽兩聲。

  「龍體何恙?」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周身都不舒服!」

  「陛下,這個答覆臣並不滿意。」徐嘉式前進一步,側身解下披風,給燕綏披上,指背在喉結處輕輕擦過。

  燕綏咬了咬下唇,豁出臉面道:「從初四疼到現在,騎不得馬!」

  徐嘉式正給披風打結,雙手頓了一瞬,挽好結撒手:「哦。」

  一個「哦」字比千言萬語更能使人羞臊,燕綏死死攥著披風,檀香氣息像是長進了皮肉里,每一次呼吸都會深入肺腑,根本揮之不去。

  「皇叔,你熱嗎?臉好紅。」燕植握著彈弓走來,侍衛牽了匹棗紅馬跟在他後面。

  燕植仰頭看燕綏:「肯定是風寒沒好,侄兒好心疼叔叔。要不,今天就不騎馬了吧?」

  徐嘉式面無表情看向小胖子:「殿下意思是臣不心疼陛下?」

  小胖子雙腿哆嗦:「沒有沒有……皇叔,我害怕……這馬這麼高,我上不去……」

  燕綏看著齜牙咧嘴求饒的小侄子,仿佛看見三年前的自己。

  但也不同,那時他怯弱得在馬背上坐直都做不到,是真的想哭。燕植上房爬樹都敢,馬背這點高度未必嚇得到他,這小子還是找藉口不想學東西。

  「你的手該拿的是弓箭。」燕綏拿過燕植手裡彈弓,「騎馬很簡單的。踩住腳蹬,翻身上馬,緊挽韁繩,目視前方——」

  燕綏抓著燕植後背往馬上送,小肉墩子墜得燕綏手疼,徐嘉式接了一把,把人按在馬背上。

  燕綏側頭看徐嘉式,徐嘉式道:「教吧,陛下。」

  話音剛落,燕綏啪的一巴掌落在馬屁股上,一聲嘶鳴,棗紅馬揚蹄箭步如飛,小胖子包子臉都展開了:「皇叔!皇叔——」

  侍衛們趕忙追了出去。

  燕綏看著馬背上顛簸的小胖子:「先是教讀書,再是騎馬,他不願意做的事總要朕出面。你不就是想讓他恨朕嗎?如你所願。」

  徐嘉式背手:「陛下恨臣?」

  春末的風卷過野草青青,馬蹄踏斷的莖葉散出微苦的氣息。

  不遠處小胖子被甩下馬,侍衛給他做了肉墊,一片哎喲聲。

  「怎麼不去接?上了年紀腰不好了?」

  徐嘉式看著他沉默。

  燕綏被看得不自在,側過頭去,東風吹得眼涼:「他不會再回來了。朕不教,教出來也不像他。」

  徐嘉式還是沒話,給了同來的人一個眼神,兩個壯漢上前。

  雙順見狀趕忙跑到燕綏跟前,張開雙臂像雞仔護老鷹,燕綏按住他:「攝政王想做什麼?」

  徐嘉式食指一勾燕綏捏著的彈弓皮套,東西便到了他手裡。

  他的人向燕綏遞上一張弓,另一人奉上箭囊。

  徐嘉式隨手從不知名灌木上揪下幾顆果子,手指一碾擠出果核,扣在彈弓里。

  「比比誰先打到獵物。」

  和當年一樣的話。

  可惜那時的燕綏連馬都不會騎。

  燕綏遲疑著接過弓箭,目光在玉制的彈弓上流轉。

  他用這個來比?小瞧誰呢。

  「什麼彩頭?」燕綏問。

  徐嘉式拉開彈弓漫無目的四下尋找獵物,不經意道:「騰驤四衛營,陛下想要嗎?」

  騰驤四衛由武驤左右衛、騰驤左右衛組成,從前歸御馬監掌管,是皇家禁軍。

  但兩年前宦官之亂時,御馬監被大力清掃整頓,不再掌管騰驤四衛,改由攝政王接手,皇帝親衛也就成了攝政王的私產。

  如果能拿回來,當然想要。

  燕綏握緊了弓箭,凝視手持彈弓的徐嘉式。

  「你確定拿這個跟朕比?」

  徐嘉式嚯然彈出一枚果核,深深嵌入十步之外的榆樹:「陛下真以為能贏臣?」

  燕綏五指緊攥。

  沒把握。

  即使徐嘉式拿著小孩子玩的彈弓,自己也沒把握能贏過他。

  可是比了不一定會贏,但不比一定是輸。

  燕綏手持彎弓背負箭囊,向圍場深處走去:「你最好說到做到。」

  徐嘉式抬手示意眾人留在原地,緩步跟上燕綏:「臣哪敢欺君。」

  作者有話說:

  燕植:拿我彈弓,還拍我馬屁股,皇叔你不愛我了嗎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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