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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闕很明顯地頓了頓。她不好意思去看楊子豪的臉。楊子豪卻沒有半點尷尬,很大方地,盯著映闕手裡那束鮮花。

  映闕更窘迫了。

  那條路,也變得從未有過的漫長。映闕住的地方,是一幢兩層高的樓房,大約有十幾戶人家,環境並不好,貧窮,又簡陋。樓下面是一條清冷的死胡同,胡同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條通往別處的巷子。那晚,楊子豪陪映闕走進胡同,經過左邊的巷口,路燈壞掉了,巷子裡一片漆黑。但楊子豪突然停下來。他好像看見了什麼。

  映闕回頭來問他,怎麼了?他皺起眉。很凝重。

  映闕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看見一些類似於舊木材竹籮筐等的廢棄物。但楊子豪卻緩緩的移步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落腳很輕,但呼吸很重。

  掀開那堆廢棄物最頂上的一塊爛糙席。下面,靠牆半躺著的,是一個人。一個男人。已經死去多時。楊子豪心頭一驚,後退了兩步。

  映闕卻嚇得哭起來。一把抓住楊子豪的胳膊,躲在他背後。手發抖。

  隨後,他們去了警察廳。報案。一邊描述發現屍體的經過,一邊將警察領到現場。

  因為巷子裡光線極暗,所以,直到警察將死者像鹹魚一樣抬出來,擺在稍亮一些的地方,映闕才看清楚,那是住在她隔壁的鄰居。她見過他幾次,但是沒有招呼,連姓名都不知道。還是警察在盤問別的住戶的時候,她才聽說,那個人姓李,叫做李志森。

  初步鑑定,李志森的身體有多處淤傷和骨折,想必是遭人毆打所致。而cha在胸口的那一刀,將其致命。警察覺得這也許是一起仇殺,可能是私人的恩怨,也可能是幫派之間。

  李志森並不是本地人,他住的房子是他租來的,而且他外表頹廢,個xing孤僻,很少與人jiāo道,鄰居們不知道他的年齡和職業。但住在那裡的,一定不是什麼富貴之人,那樣的一個人死了,沒有誰會催bī或者利誘警察廳的人必須揪出兇手,而通常的結果都是,潦糙地調查,潦糙地作結。

  這些,都是後話。

  第54節:有一種存在,身不由己(1)

  第十四章有一種存在,身不由己

  【夏夜】

  第三天,事qíng就見了報。

  而蕭景陵直到傍晚過後,才有空翻看那份報紙。看到一半,倏地站起來,吩咐秘書給他取消晚上的應酬,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一直到天黑,在西餐廳裡面,蕭景陵總算找到映闕。

  那個時間,餐廳已經打烊,剩下清潔的女工在後巷洗桌布。蕭景陵上前問她,她說,有一個姑娘,已經在餐廳的雜物間住了兩天了。她說是老闆同意的,我也就沒多問。可是,那裡太多灰塵,只有一張舊沙發,怎麼能住人呢。

  蕭景陵一聽,蹙了眉。

  雜物間就在餐廳大堂的角落裡,連門鎖都是壞的。沒有燈,只有月亮的清輝從窗口灑進來,像半山上破舊的廟。映闕蜷在沙發上,抱著膝,呆坐著。她已經兩天沒有合眼。她不敢回自己的家,因為害怕。也不敢睡覺,因為一閉上眼睛就是噩夢。她幾乎快要撐不下去了。這個時候,看見蕭景陵,只是一個瞬間,眼睛裡就盛滿了水,閃閃爍爍的。

  蕭景陵在她旁邊坐下來,握她的手,問,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來找我?她拼命地抑著想哭的衝動,說,我不想打擾你。

  難道,你始終也把我當外人?蕭景陵看著映闕,問,我終究還是讓你放心不下,對不對?說完,鬆開了手,視線也移到別處。

  像瀕臨一道寂寞的懸崖。

  良久。

  映闕看著蕭景陵,目不轉睛地,雖然咬著牙,嘴唇依然有輕微的顫抖。然後,她伸出手去,猶猶豫豫地撫上對方的臉。

  正要說話,突然,腦子裡響成嗡嗡的一片,竟昏厥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家中。她知道,是蕭景陵送她回來的。此刻,他就坐在她的chuáng邊,眼神很柔軟。他說,好好地睡一覺吧。

  她卻搖頭,我害怕。

  男子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說,這樣就不怕了?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她終於也笑了,咬著嘴唇,乖乖地點了頭。

  夜色是從未有過的晴朗。

  清早時,睜開眼睛,蕭景陵趴在chuáng沿睡著。而他的手,握著映闕,始終也沒有鬆開。映闕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他像嬰兒一樣單純的熟睡的臉。

  一切美不勝收。

  【秘密】

  彼時,在天福宮發生的那起中毒事件已經被眾人淡忘,而蘇和酒行的生意也是越發紅火。作為掌舵的人,清雪認為,他們或許又有了重新跟天福宮合作的把握。

  第55節:有一種存在,身不由己(2)

  所以,清雪去找蕭景陵。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新來的秘書聶筱琪。沒來由地,相互多看了幾眼。心中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味道。而正巧,映闕也來了。

  她休假,蕭景陵說,要陪她去看影畫戲。

  頓時,辦公室里的氣氛變得很微妙。清雪以談生意為由,絆著蕭景陵,她似乎有說不完的看似正經的嚴肅的話。

  映闕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著。

  不一會兒,聶筱琪端了茶進來,彎腰遞到映闕面前,說,藍小姐,您先喝杯茶。映闕道了聲謝,接過茶杯,卻突然感到一陣灼熱的劇痛。

  她驚呼。低頭看,竟是滾燙的茶水全灑在了她的手背上。

  蕭景陵慌忙地跑過來。聶筱琪連連說對不起,那著急的模樣似要哭了。映闕則忍著疼,說,沒事,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痛的痛。慌的慌。唯有坐在不遠處冷靜沉著的女子,從端茶人一個狡黠的眼神里看出了名堂。她不動聲色。蕭景陵回頭來對她說,合作的事qíng,我們改天再討論,她說好,然後看著男子捧著那雙被燙紅的手離開,她才站起來。踱了兩步,說,這樣的把戲,你不覺得太幼稚了些?

  聶筱琪轉過臉來,問,你是在跟我說話?

  清雪挑了挑眉毛,臉上漸漸地浮起一絲嘲訕的笑意。聶筱琪心知,自己的確是故意端了一杯滾燙的茶水,故意潑在映闕手上的。因為她嫉恨她。恨她搶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沒想到裝出那樣一副惶恐的誠懇的模樣,還是被阮清雪這女子瞧出了端倪。

  這女子,雖然不得自己的喜歡,但她說的話,卻又不無道理,她說,人家都已經雙宿雙棲了,你這樣做,不但幼稚,還容易將自己bào露。倒不如想一些實際的法子,想一想,怎樣可以不著痕跡的,拿回屬於你的東西。

  聶筱琪思忖良久。

  某日。

  映闕收了班,從西餐廳出來。走到某個巷子的入口,突然,後頸一涼,隨之而來是蘇蘇麻麻的好一陣疼痛。

  再接著,身子發軟,昏倒下去。

  迷糊中感覺自己被捆綁了,從一個地方,挪到別的好幾個地方。最後,在一間空dàngdàng的大屋裡醒過來。手腳都纏著麻繩。嘴巴里還塞了布條。更加驚駭的是,在她的身邊,有十來個年輕的女孩子,她們有的昏迷著,有的像散沙一樣靠在牆角,還有的正歇斯底里的哭鬧,但無一例外,都綁了繩索。

  緊接著,正前方開了一扇門,有幾個人走進來。外面的陽光很刺眼,照出他們的剪影,他們當中有人狠狠地吼了一句,不准哭!但女孩子們反倒哭得更厲害了。映闕的位置,靠門最近,她拼命地鎮定下來,豎起耳朵聽。聽見有人用一種討好的語氣說,這批貨賣到南洋去,可是能賺不少的錢呢。然後又有人附和,是啊是啊。

  最中間的那個人,在模糊幽暗的光線里站著,那輪廓看上去驕傲又冷漠。他說,把她們都看好了,今晚就送到船上去。

  砰。猶如某根弦在心裡彈了高調卻又突然斷開。

  她覺得,自己似乎認得那聲音。她很努力地張大眼睛看過去,但是仍然沒有辦法看清楚那幾張剪影的模樣。

  人走了,門又關上。疑惑和恐懼並存。盤繞於心頭,久久不散。

  也不曉得是過了多久,那扇門再次打開。映闕以為,是像剛才那些人說,要將她們像貨物一樣裝上船了。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

  誰知道,來的人只有一個,看那身影,還頗有些閃爍。近了,近到眼前,頓時就印證了自己方才的疑惑。

  那個人,果然是楊子豪。

  那裡原來是一間靠近碼頭的貨艙。偏僻,cháo濕,還帶著腐朽的臭味。待貨艙的門打開了,所有的年輕女孩子都七零八落地逃了出來。映闕亦是。

  第56節:有一種存在,身不由己(3)

  當然她和別的人不同,她的身邊還有高大威猛的男子保護著,貓著腰,伸出手擋在她的面前,腳步很輕。突然,曠野里傳來憤怒的咆哮的聲音,抓住她們!楊子豪眉頭一緊,作無奈狀。他早知道這是必然要驚動滿場的。那麼多的人,那麼緊張的看守,又都是bī急了手足無措的女子,誰能夠沉著地逃出監視的範圍以內而不被發現呢?

  鴉雀無聲的貨艙附近倏而沸騰起來。也有槍聲。驚叫。甚至哀號。

  最後,那些女孩子零零散散,死的死,逃的逃,也有重新關回貨艙的。但終歸數量太少,那筆生意沒做成,幕後的老闆損失可不小。這都是後話。

  當楊子豪護著映闕到了安全的地方,匆匆忙忙,他說,你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往人多的地方走,很快就能回市區。然後便作勢要折回。映闕卻突然出聲道,害怕被發現麼?語氣很冷漠,絲毫沒有寬舒感激之意。

  楊子豪愣住。他知道映闕認出了他。在點貨的時候,他就是站在最中間,作為監督此次jiāo易的人。他輕輕地低了頭,道,回上海這麼久,我一直都是替英國人做事的。他們的生意,有的是正經明白,也有的在暗處,見不得光。

  呵,但這次你的生意砸了,你如何jiāo差?映闕戲謔地看著。

  楊子豪淡淡地舒了一口氣,從前,我以為真的可以有一番事業,勤奮拼搏,也許慢慢地就能受到老闆的重用。可是當那樣的一天終於來到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獲得金錢與地位的代價,就是要埋沒了自己的良心。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在暗中斡旋,這次就算你不在那些女孩當中,我也是計劃了要將她們偷偷放走的。呵呵,估計將來總會有一天我黔驢計窮,實在無法再瞞天過海了,只希望自己不要死得太難看。

  或者——楊子豪頓了頓,用深邃的目光看定了映闕,似笑非笑,然後字字鏗鏘地繼續說道,或者到時候你會相信我,不會再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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