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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豪皺著眉,靠著牆壁,低頭看自己皮鞋的鞋尖。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了。聶筱琪將他當作陌生人,對他說的話很排斥,他已經像讀檔案一樣報上了兩個人的姓名、年齡,各自的出身,以及他們的關係,對方卻將信將疑。

  咚咚咚。有人敲門。

  是映闕。抱著一束鮮花站在門外。她的背後,還有一名男子,穿著黑色的西裝,戴一頂黑色的寬邊帽子,左手提一個很大的水果籃。

  他是蕭景陵。

  因為事後司機將詳細的qíng形都向他匯報,他覺得他作為老闆有必要承擔這次意外的所有費用,以及,對傷者表示出關心和歉意。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病房。

  這時候,病chuáng上的女子忽然坐直了身子,瞪著眼睛,喊,暮生。大家愣住。面面相覷。接著,她索xing走下chuáng,走到蕭景陵面前,拉著他的胳膊,問,暮生,真的是你?蕭景陵很禮貌地推開她,笑道,對不起,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認錯呢?聶筱琪喃喃道,暮生,是你不記得我了罷?我是秋娘。尹秋娘啊。我是你前世的戀人。

  跟著,聶筱琪講了一個故事。

  她說,我的前生,是江南大織戶家的小姐。暮生是我的戀人,無奈家中嫌棄他貧窮又無功名,千方百計阻止我們相愛。

  我們以死相抗,殉了qíng,還約定來生也要找到彼此,再續qíng緣。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突然想起這些事qíng,但是,關於今生的一切,我好像全都忘記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帶著對暮生的愛來到這裡。我是為他而來的。

  眾人面面相覷。

  後來,映闕安慰楊子豪,說,別太擔心了,你太太的病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她會再認得你。楊子豪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發呆,臉上沒有任何表qíng。但是,映闕這樣一說,他突然就笑出聲來。他盯著映闕,問,你以為,她是我太太?

  映闕頓時窘迫又驚異,張大了嘴巴,問,難道不是?

  楊子豪笑道,筱琪是我的中學同學,後來,我們還一起到英國念書,感qíng是很好的了,但我們只是普通的友誼。友誼,你明白麼?

  映闕咧著嘴笑,說,不好意思,原來是我弄錯了。然後低下頭,假裝用手去撥鬢角的劉海,其實是要擋住自己微微發紅的臉。

  楊子豪卻還是看見,他在心底輕輕地笑。

  【秘書】

  應該如何整理,她自己,和蕭景陵相關的種種呢?那是她從來都不曾有過的心理。她會深刻地記得她偷聽來的那些對話,記得文浚生的死,她能清楚地摸到自己的猶豫和懷疑。理智禁錮了她,她不敢向前,霧裡看花。

  可是,她更加捨不得後退。她的心就像裝了一塊巨大的磁鐵。蕭景陵是磁極,那股吸引難以抗拒,她會很想看到他。哪怕是匆匆的一個照面。

  很多的時候,她對著鏡子問,我到底怎麼辦,怎麼辦才好?心中煩亂。但也有一絲一絲的甜蜜,像細細的蜘蛛網,鑽進頭髮里,貼在衣服上,蹤跡難尋。

  撫也撫不掉。

  所以,當蕭景陵的邀請再次到達,他說,你已經拒絕過我一次,而這一次,你是不是可以答應做我的舞伴了呢?

  映闕就遲鈍了。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終於,她說,好。

  那已經是聶筱琪撞車後大半個月的事qíng了。中間還有一段小cha曲。因為聶筱琪認定了蕭景陵就是自己前生的戀人,她要喚回他的記憶,或者說,喚回他們之間刻骨銘心的感qíng,所以,她顯得有些癲狂。醫院並未批准她離開,她卻qiáng行辦了出院的手續,然後立刻去找蕭景陵。

  其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

  而彼時,蕭景陵的秘書辭職,公開的招聘信息一經發布,應聘者甚眾,最後,新秘書籤了合約,抱著一疊文件站到蕭景陵面前,男子頗有些吃驚。

  第52節:我從前世來找你(3)

  ——那竟然就是聶筱琪。

  聶筱琪是喝過洋墨水的,一份秘書的工作對她來講並不難。只是她的動機卻不單純。她歡天喜地明明白白地說,蕭景陵不記得她沒有關係,她可以不提前事,可以從此刻起,當作初相識,重新開始。她說,她有信心蕭景陵一定會被打動,甚至,愛上自己。

  蕭景陵哭笑不得。

  宴會的請柬是南京某富商派人送來的。六十大壽。由秘書轉jiāo給蕭老闆。聶筱琪擅自拆開。她需要了解和蕭景陵有關的種種,包括他的行蹤。所以她知道他晚上有應酬,那樣的場合,自然要帶舞伴方不至於太失禮。

  她回家換了一件蕾絲的小洋裝。

  蕭景陵下午在辦公室看見她,皺起眉頭,說,我希望你在工作場合能夠穿著得體一些。她笑笑,說,我這不是為了配合你麼?

  我?

  聶筱琪指了指桌上的請柬,說,我可以做你的舞伴。

  蕭景陵的腦海里浮現出映闕的模樣,他似乎很篤定這一次的邀請映闕一定不會再拒絕他。他笑著說,對不起,我已經有舞伴了。

  聶筱琪不屑,道,你可以推掉她。

  蕭景陵站起來,很嚴肅,將手負在背後。他說,雖然合約的雙方在三個月之內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提出解約,但這三個月,對你來講,是試用期,我完全可以將你解僱。你知道,我是不在乎那點賠償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尊重你的這份職業,也請你尊重我。

  語罷,聶筱琪的那股得意勁瞬間泄了下去。咬著嘴唇,眉間有怒,但雙目含珠。

  【流露】

  下了車。

  蕭景陵對映闕說,你應該挽著我的手,這是禮儀。映闕又迷惑又委屈,像一隻小兔踩到了她的獵人。她不懂。蕭景陵說什麼,她就覺得是什麼。她將雙手奉上。蕭景陵的嘴角浮起一絲輕淺的壞笑。原本這其實並不是必須。

  別墅里燈火通明。鬢影衣香,觥籌jiāo錯。

  映闕曾經參加過的所謂宴會,無非是鄉下人喪葬嫁娶在堂屋或者壩子裡擺上幾桌十幾桌酒席,她跟在爹娘身後,眼睛裡只有那些美食。如今這樣的場合,她總不自在。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露了洋相。

  這時候有一個穿西裝帶領結的中年男人迎過來,笑呵呵地作揖喊了聲蕭老闆,然後盯住映闕說,這位一定是藍小姐了。

  映闕愕然。

  蕭景陵介紹說,這位就是洋菸公司的宋天成宋老闆。上次你為他們公司拍的GG畫,宋老闆可是對你讚不絕口呢。映闕恍然大悟,忙招呼道,宋老闆,久仰。

  宋天成哈哈大笑,說,宋某對小姐亦是久仰,今日有幸看到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人兒站在面前,真是比那照片上還要美三分啊。不知道藍小姐對於續拍一事考慮得怎樣了?映闕方才想起蕭景陵曾向她提過洋菸公司方面希望由她繼續擔任GG畫女郎,她始終猶豫不決,後來竟漸漸的將這事qíng拋諸腦後了。正吞吐,不知道如何應答。

  蕭景陵卻搶先,道,宋老闆放心,此事藍小姐已經同意,我們稍後就會把照片送去給您過目。說罷,不著聲色地瞄了映闕一眼。

  心qíng一落千丈。

  稍後蕭景陵忙著應酬,推杯換盞,更無暇顧及她。她獨自坐在角落,端著一杯法蘭西紅酒。那酒的味道如同嚼蠟。

  宋天成不知道什麼時候坐過來,坐在她對面,擺出一副慈祥熱忱的模樣與她攀談。可是,她總覺得,對方的眼神里有許多不安分的因素在涌動,他的目光因而變得複雜,落在身上,就像很刺眼的qiáng光。她心裡越發委屈,巴不得這討厭的舞會趕快結束。

  結束以後。

  在別墅門口,映闕不肯讓蕭景陵送她回家。她說,我坐huáng包車就行了。蕭景陵以為是自己方才忙於應酬忽略了她,她心裡鬧彆扭,遂哄她道,是誰惹我們藍小姐生氣了,告訴我,我去罰他。

  第53節:我從前世來找你(4)

  映闕不言。蕭景陵湊得更近,小聲道,走吧,讓人家看見了多不好。

  映闕慍怒道,你雖然喜歡替人家拿主意,但我要怎樣回家,你卻未必做得了主。蕭景陵恍然大悟,說,我在宋老闆面前那樣說也是為你好,那麼好的機會,別人費盡心思也未必能得到。

  索xing說開了。

  在你看來,那是一個好機會,可是,你又怎麼知道,我的想法會跟你一樣呢?就算你是為我好,你可以明白地來勸我,卻不是這樣硬生生地將我推出去。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這是尊重嗎?為什麼我覺得我從來都看不懂你,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每一次,當我以為自己跟你很靠近了,卻又突然發現你那麼遠,那麼模糊,甚至,好可怕。

  說完,轉身走。

  自己心裡亦是忐忑,畢竟從來沒有用那種態度跟蕭景陵說話。看定他的時候,捕捉到他眼睛裡的撼動與倉皇。

  突然,一隻手,拉住她。背後有一個聲音在說,對不起。她震住。腳步凝固。畫面定格。蕭景陵緩緩地越過她,站到她面前,再次重複——

  對不起。

  映闕知道,要蕭景陵那樣自負的人,低聲下氣地說一句對不起,那並非易事。但她卻得到。而要蕭景陵給一個女子承諾或保證,更是難上難。但她卻聽到。

  蕭景陵說,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這樣糟糕。我答應你,以後,我會尊重你的意見,不會欺騙你,不會隱瞞你,你所看到的,也將會是最真實的我。相信我,好嗎?

  映闕不置可否。但眼眶濕了,態度軟了。蕭景陵拉著她上了車,那隻手,遲遲沒有鬆開。他們不知道,在遠處一棵合歡樹的yīn影下,有人將那一幕看得很清楚。

  鼻尖冒汗。拳頭握緊。齒關緊閉。香肩顫抖。

  她是聶筱琪。

  【目擊】

  西餐廳里,有人送來鮮花。指定由藍映闕小姐簽收。說送花的人是一位年輕的翩翩公子,周圍的人都起了哄,映闕更是臉紅。

  她想,必定是蕭景陵了。那個人,他竟懂得這樣的把戲。惹得人心裡痒痒的,愛不釋手。

  臨到傍晚的時候,楊子豪從門口進來。找到映闕,問,那束花你喜歡麼?映闕愕然,道,那花,是你送的?

  楊子豪抬頭挺胸,很是得意。

  映闕整整一下午的高興勁瞬間就敗了下去。再看看那束鮮花,它們似乎開始枯萎了。映闕有些尷尬,問楊子豪,你為什麼送花給我?

  楊子豪卻反問,呆會兒我送你回家,好麼?

  正如映闕所懷疑的,楊子豪說,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開始,就喜歡你。彼時他們並肩走在夜幕下的街道上,空氣中還殘留著白日裡陽光的余香,行人三三兩兩,華燈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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