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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白矜雲不願意承認。

  對方畢竟出身邪教。一日是,終生是。

  不過,她終於還是同意和薛如珩聯手到慕容府救人。她說:“我知道我倘若不救出你的心上人,你心頭總有牽掛,未必能夠全力一戰,是麼?”

  那個時候,白矜雲第一次對著她,真心誠意的,笑了。

  慕容府上。花錦娘見來的不過兩名後生晚輩,還是區區的女子,得意得很。百里霜因為親見她與獨天驕jiāo手,對她的武功路數多少有些了解,知道玄yīn九式乃極yīn毒的武功,憑自己和薛如珩兩人之力,倘若硬拼,必定不是她的對手,這個時候,自然是必須利用自己的qiáng項,下毒以及暗器了。

  百里霜扔給薛如珩一粒赤色的藥丸,示意她服下,薛如珩稍有猶豫,但還是一口吞了下去。霎時間,漫天的桃花瓣飄飄灑灑,帶著酩烈的熏人的香氣。

  花錦娘的嘴角浮起輕蔑的笑意:“雕蟲小技。”

  說著,將內力積聚在雙手食指的商陽與中指的中沖xué上,以八卦之形繞開,那小小的一方庭院,頓時有如金鐘罩頂,花瓣皆被牴觸在人的頭頂上方。

  花錦娘衝著百里霜得意的一笑,百里霜卻面不改色,掌風颼颼的,朝著她飛去。薛如珩亦拔劍,大喝著對準花錦娘的面門刺去。

  花錦娘以足尖點地,躍空三尺,同時將內力如氣泡一般釋放,那些懸在半空的花瓣,突突的竟然爆裂開,鋪了滿地的殘骸。

  百里霜連發三隻毒針,卻都未能近得花錦娘的身。花錦娘大笑著說道:“連獨天驕也要怕我三分,更何況你們兩個rǔ臭未gān的丫頭。”

  話畢,一根細如牛毛的銀絲纏住了她。

  花錦娘的臉色微變,瞪著薛如珩,喝道:“臭丫頭,香魂索盧心媚是你什麼人?”

  薛如珩朗聲道:“正是我娘。”

  “你是薛印山的女兒?”因為蒙著面,花錦娘看不見她的樣貌,聽她自己說起,方才曉得對方竟然就是仇人的女兒,心中的怒火又深了一重。

  但那銀絲,是薛如珩的母親臨終jiāo給她,只做防身之用。她並未駕馭得嫻熟。眼看花錦娘即將掙脫,她只好以左手持劍朝著對方的胸口刺去。

  只聽咣當一聲,劍斷了,銀絲錚錚然碎裂。

  薛如珩挨了花錦娘一掌,撞到迴廊的檐柱上,嘴角滲出血痕來。

  “如珩姑娘——”

  這個時候,聽到一直被綁在客廳里的耕煙喚她,她回頭,看了看這個自己向來不喜歡的女子,聽她小聲道:“她左邊的肩頭,受了傷,尚未痊癒。”

  薛如珩怔了怔,然後抿著嘴,對耕煙點了頭,以示謝意。

  “你要當心!”

  “我會的。”

  再回頭看百里霜,很明顯她已經被花錦娘bī得欠缺還手之力。這時,薛如珩凌空而起,將方才耕煙告訴她的,大聲重複了一遍:“她的左肩有傷。”

  百里霜會意,簌簌的擲出一排毒針,皆向著花錦娘左肩的幾處大xué而去。花錦娘雖退避有餘,但也不由的面色驟然下沉,狠辣的攻勢,豁地收斂了不少。

  穿心(7)

  兩個時辰之後。

  花錦娘敗了。

  死了。

  敗在薛如珩的手上。死在百里霜的暗器之下。

  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會輸給兩個武功不如她的huáng毛丫頭。

  或者說,三個。

  倘若不是耕煙的提點,百里霜和薛如珩或許難以取勝。薛如珩替耕煙鬆開繩子,竟然對她說了一句,謝謝。這讓耕煙覺得快樂。

  然後她們三人一起,往殤花嶺趕去。

  決鬥仍在繼續。

  已經過了兩個時辰,白矜雲和慕容天晴滿面的汗水。烈日正當頭。

  因為是決鬥,江湖中的規矩,觀戰者不能出手,亦不能從旁指點。她們只好心急火燎的在一邊看著,尤其是耕煙,心都揪成了一個死結,堵得慌。

  第一劍。穿花照竹。

  耕煙想起自己同白矜雲的相識。她像一灘爛泥趴在地上,騎馬的人像英雄俠士一般氣宇軒昂。當白矜雲起身yù走,耕煙一把抓緊了他的衣袖。或許是太過心急,那力氣稍一瀉出去,就覺得體內剖腸刮肚般的疼。哎喲一聲,下巴就撞到堅冷的地面。白矜雲心軟,重又蹲下來,一臉慈悲的望著耕煙。問她,你想讓我救你?

  第二劍。浮雲蔽日。

  耕煙想起自己還不會騎馬的時候。她死活也要與白矜雲同騎,她在後面攬著他的腰,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苦了白矜雲,七尺男兒,手腳倉皇,心如鹿撞。她不會穿衣梳頭,早上睡醒了亂糟糟的,她就隨便整理一下,頂著歪歪斜斜的髻,穿著系錯了位的衣裳,還以為可以不再惹人注意了,卻還是行人目光的焦點,白矜雲站在她旁邊,羞得真想拿面紗把臉遮起來。

  第三劍。鶴舞九宵。

  耕煙想起自己被困在慕容府。白矜雲獨自一人,在孤零零的街道上,孤零零的走著。已經忘了來時的路,亦不辨去向何處。諸多的惆悵縈繞心頭。她唱歌。她恍惚聽見他在問她,耕煙,是你麼,耕煙?她想回答,喊了一個字,白,白,然後,被慕容天晴硬生生截斷。

  第四劍。哀糙離離。

  耕煙想起自己被白矜雲狠狠的攬入懷中。他說,我已經愛上你。那樣的場景,她經歷過兩次。第一次她說我無法接受你的好意。第二次,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她說,白大哥,我也跟你一樣,失去過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不想遺憾終生。然後回應他一個長久的深摯的擁抱。還有綿綿的細吻。

  第五劍。

  還沒有第五劍。

  因為耕煙猛然衝進兩人對峙的陣地。在最最中央的位置。面對住慕容天晴,聲聲喚他,慕容大哥。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無憂無慮的和他在一起數星星的時候那麼喚他。

  慕容大哥。

  這四個字,讓慕容天晴有瞬間的失神。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身著石榴裙,笑意滿滿的耕煙,就那麼站在和風裡,在七彩的陽光下,偏著頭,一臉天真的望著他。

  眼神里,似乎有某種期待。

  穿心(8)

  便是這期待,讓他,就此不忘。

  然後,白矜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劍,刺中慕容天晴的心臟。

  這就是第五劍。

  一劍穿心。

  第二十二章真相

  真相(1)

  耕煙想起自己墮馬。慕容天晴救她。他向她伸出手,另一隻手牽著馬的籠頭,眼睛直直的盯著她,面上是和悅的友善的笑意。那是他們的初相識。這英俊中帶些靦腆的少年一路抱著她走回劍氣山莊,當她毫不避諱的捲起褲腿,他甚至紅了半邊臉。

  那場景,多麼叫人忍俊不禁。

  可是,如今,鋒利的劍cha在他的身上,他的步履蹣跚了,猙獰的面上,肌ròu痙攣。他已經好久好久都不是從前的那個他了。

  “對不起。”

  耕煙輕飄飄的一聲嘆息。慕容天晴仰天大笑。

  突然,那劍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挾住,緩緩的,自慕容天晴的身體裡向外移動。倏地一下,劍被彈出五六丈遠,直直的,沒入一棵大樹的樹gān。

  慕容天晴竟然向著耕煙撲過去。耕煙嚇得撒腿就跑。可她怎麼跑,也不及慕容天晴的輕功快。白矜雲想要阻止,手裡沒有了劍,卻還是一個縱身撲上去。

  他錯了。

  慕容天晴的用意便在於此。

  白矜雲的右手剛觸到慕容天晴的肩膀,他的手裡倏忽多出一把短刀來。只見他一個反身,那短刀自白矜雲的身前划過,從胸口到小腹,出現一道血淋淋的又深又細的口子。

  “卑鄙!”連百里霜也忍不住大聲呵斥,舉著劍,嚮慕容天晴刺去:“今日,我便殺了你這叛徒,替教主清理門戶!”

  慕容天晴的胸口,仍舊汩汩的流著血。他只要稍一動真氣,那傷口更是急速的擴大。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到了這樣的時候,慕容天晴已是瘋狂。

  百里霜近得他的身,撲撲的,往他的胸口又加了幾支毒針。誰想他不但不避,竟然還一把擒住百里霜的左手,往自己的面前又拉近了兩尺。百里霜心知不妙,想要掙脫,突然,頸上一涼。

  那傷口,猶如纏繞在白皙皮膚上一圈暗紅色的瓔珞。

  華麗。妖艷。淒迷。

  百里霜張了張嘴,轟然倒地。

  而此時,殺紅了眼的慕容天晴再次張狂的大笑起來。那笑聲,似要將在場的人的耳膜都震破。但是漸漸的,笑聲沉下去。

  猶如即將被風chuī滅的燭火。

  白矜雲拾回青鸞劍,從背後,穿透慕容天晴的身體,將他拋起來,拋了足有三丈遠。

  一切終於靜止了。

  百里霜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白矜雲心有不忍,扶起她,打算為她止血療傷。可是他們都知道,這希望,微乎其微。

  百里霜艱澀的笑了笑。

  搖頭。

  她又想起在殤花嶺上,白矜雲將她放在一處開滿杜鵑的花叢里,然後慢慢的俯下身去。她的手勾著他的脖子,任由他的鼻息遊走於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那些luǒ露於肌膚和肌膚之間的空氣,亦驟然熾烈。

  她一生不嘗qíng愛。但那滋味,她不得不承認,是羞澀而美好的。她抬起手來,撫上白矜雲粘了血跡的臉。然後,手心慢慢張開。

  一顆白色的藥丸,帶著殘餘的體溫。

  “你是個好人。倘若我能懂得這人世間的qíng愛,我想,我會愛上你。”

  依舊是她慣常的戲謔的輕佻的口氣。只是,少了那份煞氣,以及目空一切的傲氣。之後,白玉一樣的手重重垂下去。

  那藥丸自掌心滾落。

  一直滾到耕煙的腳邊。

  真相(2)

  白矜雲始終沒有悟出青鸞劍的秘訣,或許,就像百里霜說的,那不過就是兩句普通的qíng詩。青鸞劍不過就是比通常的寶劍更為鋒利罷了。

  誰知道呢。

  就像那傳說中的八珍盒,慕容天晴得到了它,可是,誰又有心思再去慕容府尋個天翻地覆呢。

  一切都是貪念在作祟。

  除了擺脫,他們什麼都不想要了。

  他們將慕容天晴和百里霜等人糙糙的葬了,碑上除了寫著墓中人的名字,什麼也沒有。薛如珩在慕容天晴的墳前一直站著,從天黑到天亮。她發誓將用餘生去記恨的男子,終於如她所願的早早喪了命,她是高興的。只是那高興之中,卻有著比烈酒更濃郁的哀戚。

  兩行淚,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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