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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世安臉色一沉,凌空躍起,那眼神似要將逝兒生吞活剝了。

  逝兒不懂武功,這小匣子,是她的義母留給她傍身之用,裡面的針都浸過劇毒,觸動機關,針she出,被she中的人頃刻斃命。但蔣世安並非宵小之輩,他的刀像削麵塊一樣,削掉了逝兒手裡的暗器盒。逝兒的手指也割破了。

  幸好白矜雲飛身過來護著她,否則,只怕連人頭也要被割下。

  蔣世安狂笑不止:“哈哈哈,白矜雲,若不想看你的兩位紅顏知己香消玉殞,留下青鸞劍。”這笑聲尚未揮發得盡興,卻中途停下來。耕煙只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就有人拉著她往客棧的後院跑,然後躍過圍牆,一直,跑進漆黑的夜色裡面。

  好一陣子,終於停下來。

  “放心吧,他如今自顧不暇,追不上我們了。”

  “嗯,你剛才?”

  “是這個。”說著,晃了晃手腕上的銀鐲子:“我不會武功,但是防身的暗器卻有很多。”原來逝兒趁著蔣世安得意忘形之際,再施暗器,雖不能要了他的命,但他得花心思解去鐲子裡she出的銀針上面的毒,至少也要四五個時辰的工夫。

  這個時候耕煙才恍然大悟,原來對方輕敵,不小心又遭了他們的道兒,他們才能趁機逃出來。這個時候,耕煙才發覺,原來她的手一直都被白矜雲緊緊的攥著,他們對望一眼,尷尬的各自抽回手去。

  天色漸漸亮起來。

  前面就是殤花嶺了。似乎還能聽見隱約的說話聲。吞下事前準備好祛瘴毒的解藥,白矜雲和逝兒都堅持前往。耕煙急得連說話都結巴了,淚水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著轉。

  逝兒好言安慰她:“也許在那裡,蔣世安才不敢對我們動手。放心吧,我和白大哥會照顧你的。”

  白矜雲亦附和:“事已至此,我們沒有更好的路走。別害怕,跟著我就是了。”他的眼神給了耕煙一種親切與安定,但也不能除去她心頭的恐懼。她亦步亦趨,盤算著究竟是否要將她所知道的看似荒唐的事實都講出來,猶豫再猶豫,抬頭已見墳墓一樣的dòngxué,那黑糊糊的入口,猶如守株待兔的魔鬼的口。

  倏地,傳出一陣jian佞的笑聲。

  “義母——”逝兒認得那聲音,於是疾步朝山dòng的入口奔去。而白矜雲亦緊隨其後,貓著腰,走了進去。

  重逢(6)

  後來發生的事,就和此前一樣。白矜雲和逝兒出現之時,花錦娘已然敗給獨天驕。儘管知道自己頭頂的山石即將塌陷,可耕煙依然來不及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做出適時的反應。眼看著白矜雲被迫同獨天驕對了幾招,耕煙只感到頭暈,胸口像有一團氣快要將自己撐破,很難受。

  幾乎要栽倒的時候,暗中有人扶了她一把。

  她朦朧著雙眼望過去,只望到一張陌生的臉。她甚至對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眼。她不知道,那人皮面具的下面,遮蓋的,是她厭惡又恐懼的慕容天晴。

  後來,山dòng開始搖晃。

  震dàng。

  耕煙如夢初醒,大聲呼喊著。白矜雲想要靠近她,一塊岩石掉落,將二人隔了兩三米遠,而周遭的人,亦是抱頭鼠竄,場面混亂至極。

  滾滾的沙塵的濃煙瀰漫了他們的眼睛,石頭和山泥從壁上從頂上脫落,有一些帶著尖銳的稜角,將額頭和手背生生的劃出血來。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耕煙。

  她欣喜若狂。也許是思維已經混亂了,也許是劇烈的震動模糊了對方的聲音,她只聽見他說,別害怕,跟著我就是了。她記得這句話,在山dòng外面,白矜雲曾這樣頂天立地的給她以堅定和安慰。於是她說,我不怕,我跟著你,白大哥。

  就這樣,傷痕累累的逃了出去。

  可是,青天白日,才總算看清楚牽著自己的手的手,那手的主人,是一個有著陌生容貌的男子。他不是白矜雲。

  他撕下人皮的面具。

  他是慕容天晴。

  第十八章經年

  經年(1)

  天復四年,朱全忠發兵長安,挾持宣帝遷都洛陽。改元天祐。是年八月,宮中再次傳出消息,宣帝駕崩。

  都雲此事蹊蹺,與朱全忠脫不了gān系。

  可誰也不能公然與之對抗。

  丙午,宣帝九子拀即位。時年十三。

  貌似堂皇,實則為傀儡,朱全忠效法古人挾天子以令諸侯。

  李唐江山,懸於一線。

  而彼時,耕煙在慕容府已經住了半年。亦即是,距離那場山dòng的湮沒,距離她失去白矜雲,失去她曾依賴的,生死也相伴過的白大哥,已經半年。

  這半年,她不曾真正開心過。

  午夜夢回,總要回到那一日,在溪水邊,白矜雲抱著她,對她說,別離開,說我已經愛上你。當時,她沒有回答。如今卻痴痴的想,如果她在當時能夠明白,這男子,對於自己其實無比的重要,她能夠更勇敢的回答他,我亦愛上了你,是否到現在,就能夠不那麼遺憾?

  但是,所有的人,遠遠近近,都在陳述著一個事實,殤花嶺一役,死傷無數。包括少年白矜雲。儘管她很努力的說服自己去相信,相信白矜雲還活著,相信終有一天,他會以gān淨的美好的姿態,呈現在她面前。但她卻不能給自己絲毫的快樂。慕容天晴將她帶回來,像高貴的雀鳥,像易碎的琉璃,養在這一座四面牆的宅院。他對她好,對她凶,她只覺麻木。她的心,似乎早在殤花嶺上,隨著那少年一起,被滾滾沙石埋沒。

  也不是沒有想過,再利用流光石,回到出事以前的某個時段,哪怕以死做威脅,也要阻止白矜雲上邙山,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能夠不惜一切。

  但是,偏偏找不到了。

  那詭異的石頭,也許隨白矜雲一起葬在了山dòng里的某處,也許,掉在回程的路上。總之,再也找不到了。

  將她惟一的希望,殘忍的吞沒。

  而彼時,江湖中關於八珍盒的消息仍舊此起彼伏,一會兒說在新疆某個部落族長的手裡,一會兒說在嶺南某個邪派教主的手上,總有那麼多的人,不斷的,為了一個或真實或虛假的消息,勞民傷財,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事實上,到了後來這些陷阱總是要被人們揭穿,散步謠言的人,無非都有著特定的目的。

  類似於花錦娘。

  而花錦娘,自殤花嶺一役,在江湖中已消匿多時。

  坊間有很多以說書為生的老先生,拿著扇子當驚堂木,樂此不痞的講著八珍盒的故事。

  八珍盒成了傳奇。

  也像歷史。

  撲朔迷離,耐人尋味。

  只是從沒有聽說誰真正找到了它。

  說書的人講,八珍盒也許只是謠傳。八珍盒可以是六尾對世人的嘲弄,也可以象徵著人們的yù望和貪婪。

  但這些,統統與耕煙無關。

  她終日面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子,làng費著他的殷勤,而用大好的時光來想念和等待。她自言,心是空的,什麼也裝不下了。

  慕容天晴時而沮喪,時而bào躁。經常變換著各樣的語氣同耕煙講相似的話,諸如白矜雲不會回來了,諸如自己會疼她愛她,甚至說到火頭上,就捏了耕煙的下巴,惡狠狠的,道:“我不會讓你離開,今生,你都別想踏出我慕容府的大門。”

  耕煙的下巴生生的疼。

  “慕容大哥,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她的意思是,為什麼這些日子的慕容天晴和從前她看到的不一樣了,他變得焦躁,偶爾還會有凌厲的刀子一樣的目光she向她。

  慕容天晴被耕煙這麼一說,猶如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他鬆開手,神qíng軟下來,甚至帶著沮喪:“為什麼?為什麼?”

  喃喃的念著,也就這惆悵萬千的一句。

  經年(2)

  那一日,慕容府來了人。一個輕紗罩面的神秘女子。

  慕容天晴因了天衣教的事qíng,外出,管家看那女子態度堅決,且來意不善,只得告訴耕煙,希望耕煙出面代為處理。

  在他們的眼中,耕煙已是半個慕容家的主人。他們甚至以為,在將來的某一天,這女子是一定要同慕容天晴成親的。

  女子看見耕煙,毫不客氣的問:“你是慕容天晴的什麼人?”

  耕煙答:“客人。”

  “客人?”女子用挑釁的眼神挑釁的說:“總之不是我要見的人。”

  “姑娘可否留下名字或住址,慕容大哥回來,我替你轉告他。”耕煙叫得慕容天晴一聲大哥,已表明她不再和他計較前事,身份對立也好,見不得光也好,至少他救了她,除了不讓她離開慕容府,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她覺得也都尚可。

  更何況,離開了,耕煙也是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哪裡的。

  但那女子什麼也沒說,轉身往門外走,耕煙喚她,姑娘,她卻像根本沒有聽到。

  三天以後,她又再來。慕容天晴仍未歸。於是,她不斷的重複著,三天,三天,又三天,直到看見慕容天晴。

  第一眼,慕容天晴就打了個寒戰。

  他已經認出她。

  僵硬的喚:“如珩——”

  耕煙也大吃一驚:“如珩姑娘?是你?”

  “只怕,你是不想見到我的吧?”薛如珩刀子一樣的眼神狠狠看住了慕容天晴,慕容天晴心虛的低下頭去:“我怎會不想見到你,我知道你沒事,不知道多開心。”

  自然是言不由衷的。

  回想當日,山dòng崩塌之時,耕煙在左,如珩在右,他終於選擇前者,對後者,只是投去狠心的倉促的一瞥。腦子裡縱然有些過往的畫面纏繞著他,像是故意在令他愧疚,但他清楚得很,他不過是為了暫時哄騙住薛如珩,希望她不要再做出什麼節外生枝的事qíng來,就算那一夜肌膚在溫存,心也是糙率敷衍的。他甚至想,這山dòng塌得也許正是時候。當他一把抓住了耕煙的手,皺著的眉頭,豁然鬆開。

  而今,薛如珩一步一步的,走到慕容天晴面前。她渾身都散發著凜冽的怨毒的氣息,那眼神更是充滿仇恨。然後,倏地扯掉自己頭上的面紗。

  “啊——”慕容天晴大驚失色。

  耕煙站在背後,看不見薛如珩的臉,直到她故意轉過身子,耕煙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後退三步。這哪裡是往日眉目嬌艷神態婀娜的薛如珩啊,這張臉,從鼻翼往下,就像一張爬滿溝壑的地皮,粗糙,潰爛,連唇角都破了,歪了。

  “怎麼會這樣?”耕煙顫聲問。

  薛如珩於是又一步一步的朝著耕煙走來,那眼神之怨毒,裝在這樣一張破碎的臉上,猶如鬼魅,耕煙嚇得頭也不敢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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