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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死。

  終生不得解脫。

  白矜雲看她稍有好轉,問道:“你沒事了麼?”

  百里霜輕蔑的掃他一眼:“為何不趁機殺了我?殺了我,能為江湖除一禍害,而你也便因此名聲大震。”

  “我不知道。”

  他竟然如此回答。

  百里霜掩著嘴,妖嬈的笑起來:“該不會是念及你我的肌膚之親吧?”

  白矜雲頓覺尷尬。

  天空突然傳來響箭的聲音。似煙花綻放。百里霜的面上浮現出詭秘的笑,沒說什麼,出了門,往上山的路走去了。

  白矜雲總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天衣教在此必定有所圖謀,而事qíng或許同近來沸沸揚揚的八珍盒有關,但他不愛管閒事。江湖之大,風雲無數,他管不過來,也懶得管。他的師父曾斷言,他這樣的xing格註定無法成為一代大俠,他卻以為這是師父的偏見。直到師父死後,有一些事qíng被迫要獨自面對了,才發現江湖雖jīng彩,卻是坎坷的,陡峭的,yīn暗的,血腥的,甚至邪惡的,態度越是積極,內心其實越想逃避。無數次的捫心自問,庸庸碌碌與轟轟烈烈,到底哪一種生活真正值得嚮往,可他害怕那個答案。

  害怕說給別人。

  亦怕向自己坦誠。

  惟一的感覺,是滿心倦怠。

  回到客棧,掌柜的遞給白矜雲一封信,說是兩天前有個自稱龍五的人指名要jiāo給他。他心頭一緊,慌忙拆開,信中的字跡頗為娟秀,寫著摘香樓三個字。

  掌柜的說,那是洛陽城裡有名的煙花地。

  白矜雲雖不明白這個龍五究竟在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直覺卻告訴他,龍五是沒有惡意的。去到摘香樓,他索xing直接對鴇母說,我來找人,找龍五。鴇母說:“我雖然不知道誰是龍五,但是我這裡有個客人,住了七八天了,也不要姑娘伺候,只說自己在等人。你可以去看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可白矜雲做夢也不會想到,站在他面前自稱龍五的少年,有一張和薛如珩一模一樣的臉。他結結巴巴的問對方:“你是,如珩?”

  少年龍五歡快的點了頭。

  白矜雲咬牙切齒的坐在凳子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你擔心?”

  女扮男裝的薛如珩嘻嘻笑道:“好師兄,我知道我錯了,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

  “嗯,這一路,你發現有人跟蹤你麼?”

  白矜雲愣住:“我,我一心掛著尋找龍五,未曾留意。究竟怎麼一回事?”

  薛如珩道:“還記得我在爹的房間裡找到的那些藥丸麼?”

  “自然記得。”

  “我想,我發現了一些關於二叔的秘密,而他也似乎對我有所防備了,我只好故布疑陣,我知道師兄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等等。你說,你二叔的秘密?”

  “嗯。”薛如珩點頭:“我懷疑他同我爹的死有關。”

  白矜雲震撼不已。

  薛如珩解釋道:“當日,我將藥丸拿給二叔,我原想二叔如此在意爹的死,這樣的線索他一定會追查到底,可是他竟然表現得很緊張,你也看到了,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結束和藥丸有關的話題。起初,我還以為自己多心,可是,沒多久我卻看到二叔偷偷的進了爹的房間。我本想跟著看個究竟,可是走到窗邊才發現,屋子裡沒有人。”

  “是進了密室麼?”

  “爹的房間原本是沒有密室的。”

  “那麼?”

  “這間密室要麼是爹死後才有的。要麼就是密室里藏有不見光的秘密,所以才不能讓其他的人知道。”

  “你找到了?”

  “我還進去看了。”

  “裡面有什麼?”

  “一副刑具。”

  “刑具?”

  “生鏽的鐵椅,腳鏈,鎖銬。還有,鐵鉤,鐵鉤上面掛著一塊布。”說到這裡,薛如珩的qíng緒越發激動,眼眶也紅了。

  “是,師父的?”白矜雲試探著問道。

  薛如珩點頭:“我想了一夜,有很多疑惑解不開。第二天我原本打算再去密室,可是,整個門都被封住了。我想,二叔一定是發現密室被人動過了。最糟糕的是,我從爹的房間裡出來,二叔正好在對面的亭子裡。他也許是早就等在那裡的。”

  “所以你故意做出被人劫持的假象,其目的是要擺脫你二叔的監視?”

  “沒錯。我知道二叔的為人一向謹慎,就算是這樣,他也未必會相信我真的是被人擄走了,他或許還會派人偷偷的跟蹤你,我想來想去,沒有比青樓更隱秘的地方了。”

  白矜雲看著薛如珩,用讚許的欣慰的目光。薛如珩頗為羞赧,頷首低聲問道:“我這身裝束,是不是很彆扭?”

  白矜雲調侃道:“就快連你的慕容大哥也認不出來了。”

  “是啊,要是慕容大哥也在,那多好。”言語間,拂過幾縷淡淡的惆悵。

  第十三章故人

  洛陽的牡丹開了.

  千片赤英霞燦燦,百枝絳點燈煌煌.照地初開錦繡緞,當風不結蘭麝囊.東,南,西,北,四面皆堂皇.滿城儘是馥郁的花香.

  一襲美景,半碗醇釀,正yù和著洛陽城大好的chūn光咽下肚子去,酒樓上卻來了人.

  來的是劍氣山莊的人.

  那已經是白矜雲和薛如珩會面之後的第九天.這九天他一直在洛陽城裡閒逛,看上去儼然一個外地來的遊客.薛如珩說,師兄若繼續在洛陽尋我,蔣世安必定會把多數jīng力放在洛陽,他生xing多疑,不清楚這葫蘆里裝的什麼藥,自然就不敢掉以輕心,這樣,我再女扮男裝回到玉積山,監視蔣世安的一舉一動.原本是他在暗,你我在明,如今你我卻在暗處,令他防不勝防,追查起來,也便容易得多了.白矜雲擔心薛如珩的安危,不肯答應,可他了解自己的師妹,也的孤高自負,再加上生xing的倔qiáng,有些事qíng她一旦認定了,別人怎麼反對也是無濟於事的,他只好與她約定,半月之後倘若沒有消息傳來,他便要回去了.

  只是沒想到,不足半月,劍氣山莊派了人來洛陽找他同,而且是很不客氣的,說"莊主要你立刻跟我們回去."

  "回去做什麼?"白矜雲吃了一口酒,淡淡的問.

  一把劍,倏地橫在面前.

  "莊主要你立刻跟我們回去."

  仍是重複這句話.

  好像他們就只會說這句話了.

  白矜雲猛然有不好的預感,心道,莫不是如珩有事?緩緩的放下杯子,起身說道,我跟你們回去.即使忐忑,也要qiáng做鎮定.

  回到劍氣山莊,在門外的時候,有兩名弟子向白矜雲作揖,說道:"請六師兄卸下所有的兵器,這是莊主的意思,冒犯之處,還請六師兄見諒."

  那忐忑的預感,又多了一層莫名的惶惑.

  劍氣山莊沒有牡丹.

  只有冰冷的海棠.

  一簇一簇,如浸血的顱骨.

  正廳的門敞開著,遠遠就能看到肅穆的人群.他們全都盯著白矜雲,有的像對仇人,有的像對陌生人,還有的,拿出一種同qíng的憐憫的難以置信的眼神投向他,他的步子遲緩了,四肢生硬.

  在關腳跨進門檻的那一瞬間,呼吸驟然停頓,爾後演變成細微的顫抖,從身,到心.

  蔣世安的旁邊站著一名少女.

  鵝蛋臉,膚如凝脂,柳葉眉,明眸善睞,高高的鼻樑,鼻尖圓潤而小巧;唇角分明,下唇略厚,鮮艷而飽滿;左邊有眼角下,還掛著一顆滴淚痣.

  她,是,竇,耕,煙.

  闊別數月的.魂牽夢繞的.

  耕煙.

  白矜雲從未在眾人面前如此失態,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耕煙的手,喊道:"耕煙耕煙,我終於找到你了."

  可是,耕煙竟然面無表qíng的,拂開白矜雲的手,轉臉望著蔣包安.蔣世安做了一個手勢,旁邊的六名弟子齊齊圍過來,將白矜雲反手扣住.

  "你們做什麼?"

  "就是這個人,殺了你們的薛老莊主."

  這句話是耕煙說的.

  白矜雲頓時覺得,自己仿佛跌入了萬丈的深淵.

  "耕煙你在說什麼?"

  "我說,薛老莊主所中的毒,是我下的,而指使我這麼做的人,就是你,白矜雲."耕煙冷笑著,那笑容帶著邪魅,是白矜雲從未見過,連做夢也不曾想過的,"他說,薛莊主瞧不起他,不肯將莊主之位傳給他,所以要報復.而青鸞劍,亦是被他所盜."

  "你胡說!"白矜雲怒髮衝冠,六雙手,亦齊齊被他掙脫.他看著耕煙,痛心疾首的看著,而耕煙仰面望著他,表qíng里有輕蔑和嘲諷.那是一張多麼美麗,而又多麼陌生的臉啊.或許,只有眼眸中一點閃爍的淚光,才是惟一熟悉的地方了.

  "來人啊,將這個叛徒給我拿下."蔣世安喝道.同時耕煙亦被人縛住雙手,從側門離開了.

  儘管是耕煙的一面之詞,而且疑點尚多,並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可白矜雲知道,如今,劍氣山莊以蔣世安為馬首是瞻,他這樣隻手遮天,他說什麼山莊的人都是會聽的了.而單憑自己一已之力,沒有實質的證據,亦難洗脫罪名.

  這是一個局,也是一齣戲,做給山莊的人看,亦做給整個江湖的人看.

  看蔣世安如何明察秋毫.

  再看白矜雲如何戲欺師來祖.

  白矜雲輸了,從踏進山莊的門檻,亦或是更早的時候,他已經輸了.

  他被囚禁在污穢的地牢里.他從牆壁的fèng隙,看到了對面,在角落裡像尺蠖一樣蜷著,動也不動的耕煙.他喚她,耕煙.又問她.為何要說謊,幫著蔣世安陷害自己.可是耕煙一個字也不回答.甚至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好像聾了.

  也好像睡著了.

  狹窄的窗口,月色朦朧的透進來.

  暮chūn時節,無雪自寒.

  是夜,劍氣山莊再度失竊,但這失竊的寶物,卻是見不得光的.蔣世安氣得直跳腳.哪知道,片刻之後,又有弟子來報.有人闖入地牢.

  白矜雲和耕煙逃了.

  可惜的是,他們還沒有逃出山莊的大門,火把,刀劍,一涌而上.狹窄的前院頓時水泄不通.

  "如珩,不要被這小子騙了,他才是殺害你父親的真兇."儘管女扮男裝,薛如珩站在白矜雲身邊,還是一眼就被蔣世安識破.但他其實明知薛如珩對他起了疑心,他這話,仍舊是說給在場的弟子聽.

  "二叔,別再做戲了,您看看這是什麼?"說著,將手中一個用布纏著的東西舉過頭頂,繞了一個環,那塊布脫落下來,露出一柄長劍,青色的劍柄,劍鞘上盤著立體jīng致的龍紋.

  "啊,青鸞劍!"從弟子驚呼,蔣世安的臉也白了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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