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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卻被蔻痕伸手攔下,「梅小姐先別急著出去,你是本家,你出去了,這話還怎麼往下說?」說著扭頭望住老太太,有些鼓勵地微笑著,「老太太只管開口,要打要罵,或者,是要別的什麼,我都不說二話。誰叫我們是男方,我們總是理虧的。」

  這態度倒比老太太預料的好辦得多,也就顧不上梅卿了,她笑著點頭,「難得二小姐這樣懂事講理的人。您既然這樣說,那我也沒什麼好推的。我看這樣,您出八千銀子,這事情,就算到這裡打住了,出了這個門,只當沒事發生,咱們往後誰也別再提。」

  秋生又是一驚,呆呆立了半日,慢慢才回過味來,這是身陷在個「仙人跳」的把戲裡。

  他將出乎意料的眼挪向梅卿,難怪她打頭回見他起,態度便不拒不推的曖昧,難怪輕而易舉就摒棄一個女人的矜持與他成就美事。

  他原以為她是與柳朝如夫妻不合,以為她與他一樣,在這規規矩矩的世界裡有著相同的壓抑寂寞,因此生出些惺惺相惜。

  原來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的以為。

  梅卿低著頭,被他從疑惑到恍然大悟的目光碾碎。偶然她的目光晃上去,撞上他眼中後知後覺的一點鄙夷,簡直像根針扎進她心裡。她忙把自己的兩截袖口摸一摸,衣裳還穿在身上麼?

  衣裳的確是穿著的,但骯髒醜陋的魂魄卻赤.裸著。

  這時候,蔻痕非但沒有一點被脅迫的憤怒,反倒會心一笑,「應當的,給錢是應當的,只是八千兩……」

  她自顧著點頭,將發怔的秋生拽了一把,拽到自己身側,目光不留餘地地照到梅卿身上去,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似乎在衡量梅卿值不值這個價錢。

  落後她點頭的力度加大兩下,狠狠地停頓收尾,「八千就八千吧,一來是老太太養大的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教養一場,本錢也花得不少。二來,小姐雖然嫁過人,可又年輕,相貌又好,值的,值的。」

  這樣說著,她將眼斜挑上去,向秋生笑一笑,「你說呢?你是享用的人,值不值八千兩,你也說句話呀,總不好叫人家以為,我事事都管緊了你。」

  繼而一陣靜默。靜默里,秋生又望向牆根底下的梅卿。她在那裡縮著肩膀,是心虛,還是慚愧?他都不知道,只曉得是扎紮實實地給人設套騙了。

  其實這種手段京城裡多的有人耍,也不見得多高明,只不過仗著是良家人的身份,身價翻倍,訛詐得比娼.妓更狠。

  想不到有一天會耍到他頭上來,就當花錢買個教訓,吃一塹長一智吧。他如是一想,便委頓地笑了一聲,「值。」

  那笑聲輕飄飄的,帶著無限的惆悵往梅卿耳朵里鑽,仿佛將她的肉.身劈成了兩半,令得前塵往事統統暴露光天化日之下,向過路的人展示,受他們的指指點點。

  她分外絕望,只得貼著牆,恨不能在牆壁上尋到一條可以藏身的縫隙。

  蔻痕緊著又輕描淡寫地笑了聲,「你覺得值就值。老太太,價錢咱們是談妥了,只是您老不要怪我多心。我想咱們到底相識一場,只怕日後牽扯不清,還當請個保山來做見證。嗯……叫我想想請誰恰當呢。」

  她立起身來,在屋子端莊地踱步,走到梅卿面前,逼近了清冷的目光,「我看就請三墨與夢姑娘吧,他們兩個來做這個見證最恰當不過。」

  老太太頃刻明白她的算盤,今日弄出這個場面,根本不是要壓什麼價錢,只不過是要狠狠摑在夢迢面上,打醒她一切不切實際的妄想。

  這叫破財消災。

  好在蔻痕是個肯破財的人。老太太這樣一想,無奈地笑了,「隨二小姐的便,我倒都是無所謂。」

  蔻痕旋即回身過來睇她,不由得將她通身打量個遍。她在榻上咂起煙來,霧茫茫籠罩著的,是位石雕的菩薩,那一雙仿佛有情的眼剪一剪,瞬間平了眼底的波瀾。

  蔻痕覺得,她與這老夫人簡直像是屹立在世道的兩端,此刻兀的打了個照面,不禁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感慨與欽佩。

  她笑著喊了個丫頭進來,打發人回清雨園裡請董墨與夢迢。

  那頭裡夢迢正睡了午覺起來,半昏半醒地撐起身。太陽斜射入帳,像是一面照妖寶鏡落在她身上來,她感到滾燙的輕微的刺痛,忙縮著腿避了避。

  迎面看見董墨在榻上歪著看書,因掛著帳子,只能看他模糊的輪廓,胸膛安穩地起伏著。夢迢忽然想起白蛇的故事,那白蛇,不顧和尚多番警告,只顧戀戀不捨地在書生身邊俄延流連著,終於招來橫禍。

  她此刻不也是該走不走,欲斷難斷地俄延在董墨身邊麼?也不知那刀子什麼時候落下來,真落下來倒好了,人一閉上眼睛,也用不著糾糾結結,左右搖擺。她怔著眨眨眼,淚水便將眼眶打濕一圈。

  董墨聽見她醒了,拋開書走來掛帳子,見她小孩子懶床似的,半張臉伏貼在枕上,撅著屁股待撐起來不撐起來的,水汪汪的眼睛呆呆地在枕上歪著,貓兒扇著尾巴打在她臉上,她眼也不眨一下,滿是稚氣。

  她這一面,一定沒給人看到過。這讓他暗自高興,不論她對別人做過多少壞的事,給他的,一直是向好的心。

  其實她又能壞到哪裡去呢,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趕走了貓,將她抱起來,掠掠她睡毛的頭髮,「醒了?那個什麼典當行的掌柜送了三千銀子過來,說是餘下的再容他幾天。你要不要去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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