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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當下變了臉色,「說好的四千,怎的又只拿了一千來?臨了變卦,可不是您這等人家的做派。」

  「四千真是湊不齊,我家不過是外頭看著光鮮,裡頭,嘖嘖,早虧空得不成樣子。咱們素日相交就好,您老還不體諒體諒?」

  「這事情沒得體諒。」老太太將眼色凝得有冷又硬,一兩銀子也不肯讓,「您為我想想,我好好的一個女兒,叫他拐到這裡來,吃了他的大虧,叫我這當娘的又是心疼又是沒臉。況且還有女婿那一層,我也對不住他們柳家,虧得女婿近日忙起來,倘或在家閒著,瞧見我們娘兩個慌裡慌張的神色,少不得要問。我慣來是不會說謊話的,少不得就給說漏出去。」

  這連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在家打算了幾日,想來想去,篤定了她們未必敢告訴柳朝如。況且她老爺前一段就給梅卿花費不少,怎的那時候不查問那些東西哪裡得的?擺明了是這娘倆放長線掉大魚。

  於是乎,這連太太索性要詐她一詐,「您老別急啊,先聽我說。我今日為什麼來?心裡是有樁事情對老太太說。小姐既然已與我們老爺有了苟且,我們老爺又如此愛她,我想著,不如就成全了他們。柳大人知道就給他知道好了,他若知道,我這裡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要湊他些銀子,親自捧到他面前替我老爺與小姐做媒,求他放人。他那樣年輕,不愁再娶不到像樣的,未必不肯答應。」

  說著,她將桌兒一拍,打定主意的陣仗,「到時候接了小姐到我家來,老太太要是怕委屈了小姐,我讓賢!我這個太太就讓給小姐做,我做小伺候她絕無二話!」

  此話一出,老太太也驚了驚,扭頭將她望住,心道素日真是小瞧了這個活貔貅,原來是面上蠢裡頭精。

  她一時也拿不出個主意回她,心眼轉了幾轉,硬挺著腰杆,「我女婿是個讀書認死理的人,叫他收銀子休妻,他是必定不肯的。說不準火上澆油,他犯起倔來,勢必要告得你老爺身敗名裂才罷。」

  連太太這一試,就微微試出些意思來,復又拍案,一副大義滅親的凜然,往前逼了一逼,「那就叫他告!正好了,我這老爺平日我如何說他,他聽不進去我的話,如今好了,鬧出這樣的事來,我縱有天大的本事,也再管不了他了。就叫柳大人替我治一治他,大不了丟了官,我們回原籍種地去,家裡正好閒著些地沒人理,我不圖他為官做宰,我就圖個家宅安寧。我看他以後還敢顧前不顧後的做這些事!」

  逼得老太太有一時半刻的踟躕,默著想主意。連太太又乘勝追擊,笑道:「我命苦呀,貪上這樣個男人,累了我半生。出了這檔子事,往好了說,也算是老天爺替我出口氣,我治不了他,叫他各人作繭自縛。」

  老太太嘴角一提,冷笑道:「您還真是想得開。」

  「想不開又有什麼法子呀?您到我這田地上,也能想得開。」

  老太太空蠕兩下唇,把一股憤懣往肚裡咽一咽,保持著處變不驚的態度,「我怎麼能到您那田地上?如今可不是我欺負了人家的女兒女婿,是人家欺負了我的女兒女婿,人倒還有一筐道理說我給我聽。」

  「我這也是走投無路,沒法子啊。您開口就是四千兩銀子,誰家有這些錢?」連太太胸口大伏大落一下,吁出一口氣,笑起來,「說句不好聽的,這些錢,就是窯子裡頭贖紅牌粉頭也能贖下兩三個了。做虔婆子的辛辛苦苦調理個丫頭出來,也掙不下這樣多,誰家的錢還是大風颳來的不成?」

  言下之意,是透露給老太太,這頭已拆穿了她們的把戲,知道她們是個什麼貨色了。老太太一聽,也只得英雄氣短,萬般沒了奈何。

  落後兩人幾番你來我往,糾纏不下,只好各退一步,定下了兩千銀子。連太太當下便使老媽子再補足了一千寶鈔,笑盈盈地送老太太出去。

  這一場論戰落停,已是傍晚天昏。沿街趕著打烊,街上亂鬨鬨的喧鬧著。

  老太太坐在轎里,聽著這些聲音,猶似連太太那副走腔跑調的嗓子還響在耳畔,慪得她氣喘不定,掀了帘子與媽媽抱怨,「這潑婦分明是有備而來,你瞧她,說下二千兩,當時便又拿了一千出來。不虧是商戶的出身,做買賣倒是把好手!」

  媽媽只得在轎旁勸,「二千也不少了,您老想想,您最初就是打算的二千,是怕他們推脫殺價錢才虛抬的四千。算來算去,咱們也沒虧呀。」

  老太太默了默,咽下千般恨,自.慰地牽了下嘴角,「你說得也不錯,虧得我留了一手。起初要說兩千,今日可不就只得一千了?」

  丟下帘子,一拐彎,小轎轉到另一條街上去。那條街稍微窄一些,各戶也忙著上門板的上門板,收攤的收攤,鋪子裡有的賣胭脂水粉,攤上有的賣魚賣肉的。青石板上踩爛的菜蔬葉子,水沖得淡淡魚肉血漬,滿地紅的漿、綠的渣、黃的泥濘……脂粉香里混著腥氣,闐滿這烏泱泱的混亂不堪的世間。

  作者有話說:

  二姐不是一般的二姐,二姐是很有套路也很聰明的二姐。

  第73章 有憾生(三)

  按說老太太歸家, 已至掌燈時分。天色零落,院內秋風瑟瑟, 潼山歇在自己房內, 正屋裡亮著一圈燈。老太太進去,問了柳朝如不在,適才將寶鈔拿出來。

  梅卿見只得二千兩, 問其緣故。老太太怨懣難當地將下晌的遭遇說給她聽,因要個人分擔她的不平, 便把連太太的話說得一字不漏。梅卿起初氣得麵皮紫脹, 後頭聽見連太太話里將她比作粉頭之流, 臉色褪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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