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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對方那雙永遠看不透的眸底笑意更深,手指觸到小皇帝耳際,替他捋起被撞散的鬢髮,"陛下要賞月,做臣子的又哪有推辭的道理。"
"來人!"
他鬆開盤旋在小皇帝鬢邊的手指,"擺駕御風台。"
小皇帝趁機溜下床,輕咳一聲,"走吧!"
裴確示意對方看了眼自己脫了一半的衣服,"臣衣冠不整,這樣出去,怕是會讓外人議論,有礙陛下清譽……"
小皇帝聞言臉一黑,直覺對方又想作妖。
果不其然。
"司禮監的摺子堆了半人高,臣生怕累著陛下,愣是午飯都沒來得及吃,硬生生的熬著批完了。"
說著將手掌送到對方眼皮子底下,"剛批完摺子,就急匆匆地來伺候陛下就寢。這會兒緩過神來,才覺得整個手腕都是麻的。
不如陛下為臣更衣,以示皇恩浩蕩!"
小皇帝垂著頭看著那細長的五指,有一巴掌打下來的衝動——
浩你媽的盪!
他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他怎麼那麼會顛倒黑白!
什麼叫午飯沒來得及吃,他以為自己不知道,這個人早朝後又回去睡了,巳時才起了床用早膳,他又哪來的肚子一個時辰後再用午膳!?
還半人高的摺子!怕累著陛下!自己登基半年以來,又哪裡有機會摸的著摺子的影子!
他就是個擺設皇帝!眼前這個才是把控朝綱的權臣!
他究竟是怕累著自己,還是擔心大權旁落!
閹賊!
狗賊!
還想自己替他穿衣服,他想的美!
小皇帝恨恨地在心底唾棄了一口,面上卻掛著溫和的笑,頗像個體恤臣下的英明君主。
"母后一直說,朕自小粗笨,什麼也做不好,還是讓下面的人來吧!"
小皇帝清咳一聲,對著殿外高喊:"李文忠──"
"陛下,"
裴確打斷了他的話,"袁樞今日上摺子,說新皇登基,正是用人的時候,作為陛下的老師,衛太傅為祖母守孝三個月就夠了,請求衛泱早日起復……"
小皇帝眼睛一亮,他抿了抿嘴,帶著期盼與緊張,"你怎麼說的?"
裴確笑了笑,並不答話。
只見小皇帝垂了垂眼眸,長長的睫毛鴉羽般覆在眼皮上,慢吞吞地向裴確脫下的外衣前走去。
三個月了……
三個月沒見到太傅了……
祖母去世,他一定很難過吧……
小皇帝略顯笨拙地為裴確系上腰帶,執拗地問道:"愛卿怎麼回復的?"
裴確好笑地打量著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轉口道:"陛下,今晚月色尚佳,擺駕御風台吧!"
第3章 飲酒
御風台是先帝在位時建的,亭台四角高高聳起,宛如巨龍一飛沖天,說不盡的恣意狂傲在裡面。
當時他父皇正值壯年,意氣風發,甫一抬手,便是萬國來朝的氣派。
小皇帝下了輦,對著御風台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怎麼到了自己家裡,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皇怎麼就生了自己這個草包孩子。
就算... ...就算父皇老年之後犯了點糊塗,開始偏信內宦,那皇位也是坐的穩穩噹噹地... ...
到了自己這裡,怎麼就受制於裴確這個大奸臣!當了這麼個憋屈皇帝!
該死的裴確!
一隻重紫衣袖送到他眼前,小皇帝心底惡狠狠地磨了磨牙,順著搭上了那雙修長白淨的手背上,任由對方帶著自己上了台階。
衣袖的主人放緩了腳步,"陛下在想什麼?"
想什麼?
當然是想著怎麼要你的狗命!
他心底一聲暗嘲,唇角卻勾起一抹笑,目光放的悠遠深沉,帶著某種眷戀,"朕幼時,常被父皇牽著手來這裡,如今多少年過去,朕長大了,父皇卻不在了。"
"陛下英明神武,篤於治學。先帝天上有知,見到陛下這麼爭氣,也能放心了。"
小皇帝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深沉形象瞬間垮在了原地——
要不要臉!
這個亂臣賊子到底要不要臉!
英明神武?
誰?誰 ?朕?朕英明神武?
朕要是真的英明神武!還能落得到與你這種無恥賊人虛與委蛇的地步!
他母親的!
裴確他母親的!
他的臉皮怎麼這麼厚!就是拿來建御風台也綽綽有餘!
"陛下,"
裴確扶他坐下,一手拎起酒壺,一手捏起酒杯。
酒色清冽,撞入玄色杯底,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小皇帝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臉上笑的天真,眼睛圓溜溜的,"裴卿,這是什麼酒,聞起來,倒是和之前喝過的不一樣。"
裴確放下酒壺,雙手捧著酒杯奉到他面前,面上似笑非笑,"番邦進貢的美酒,陛下嘗嘗。"
這狗東西,絕對不懷好意!
小皇帝笑的和藹,手指杯壁上一擋,再往對面輕輕一推。
"千歲大人為了朕,夙興夜寐,勞苦功高,這一杯就贈與千歲大人,聊表朕的誠心吧!"
"陛下——"
裴確抓住擋在杯壁上的手,將酒杯塞進他手心裡,"這是臣為陛下特意準備的。"
小皇帝心裡咯噔一聲。
又聽他繼續說:"陛下心裡記掛著先皇,如今又重臨故地,怕是心裡酸澀的很。臣如今備上美酒一樽,供陛下排遣內心的 思念痛楚,也算了是盡了為臣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