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劉長秧把玩著酒盅冷笑,“李隴西因為自己的父親被貶官一事,對先皇雖無面謾腹誹,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芥蒂的,所以那場政變,他只作壁上觀,兩方都沒有相助。”

  “莊將軍告訴我,李隴西這個人,只想管理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保護好一方百姓,至於誰主天下,於他來說都無所謂。”

  “他既不愛財,又不好色,所以若想將他為我所用,須得用一樣東西來換,”他去看酒杯中自己的影子,“這便是多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莊子鵠說,因為今上厲兵秣馬,準備進攻蒼南,李隴西心中已經頗有怨懟。他的隴右營守衛大燕南大門已有多年,期間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可一旦開戰,他的治下便會首當其衝受到波及。莊子鵠嗅到契機,私底下找到李隴西,他們兩個是總角之交,淵源深厚,即便李隴西不同意,以他的為人,也定不會將我們的計劃泄露出去,頂多和當年一樣,冷眼旁觀,坐山觀虎鬥。”

  尉遲青面露喜色,“可是李......李將軍同意了。”

  “不錯,”劉長秧點頭,“誰能想到,號稱鐵面閻羅的李隴西竟然是個性情中人呢?”

  尉遲青激動地搓著手道,“莊子鵠的玄甲營,李隴西的隴右營,四大營......營中已有兩......兩營為殿下所用,再加上薪犁那邊......”

  聲音化在空氣中,本該是高興的時刻,不知為何,尉遲青卻忽然胸口憋悶,悶得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為了這一刻,十年間,他們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人不會回來,太多的情付之東流,而剩下的人,又怎可能心懷喜悅,迎接所謂的“勝利”?

  他抬眼去看劉長秧,見他眼中果然也無喜色,甚至,還有一抹不該屬於少年人的滄桑。尉遲青心頭一顫,想出口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迅速擦擦眼睛,轉移話題,“殿下,阿青還有一事不解,您是怎麼猜到塔及公主偷梁換柱,用喬麗的屍體取代自己的?”

  劉長秧淺淺一笑,掩去眼底落寞,他將捏在指間的酒盅晃了一晃,“那具女屍肩胛處的骨頭異常凸起,指骨骨節也有骨贅增生,明顯是從小做慣了粗活。”

  他看向尉遲青,“莊子鵠說過那位異瞳女子冰肌玉骨,又怎麼可能擁有這樣一副骸骨?”

  “原來如此。”尉遲青恍然大悟,方想再說些什麼,忽見劉長秧捂住自己的右額,閉目攢眉,面上表情似痛苦難捱。

  “阿青,我好頭疼。”

  一句話未了,他已一頭栽倒在桌面上,手裡酒盅隨之落下,發出一聲令人心驚的脆響。

  脫衣脫靴躺在榻上,宋迷迭卻依然能嗅到那股子淡淡的松香,纏綿於她的鼻息,久久不散。

  她閉上眼,調息凝神,守住丹田,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如此試了一炷香功夫,腦中卻依然是亂象叢生,翻攪起萬千思緒。

  宜寧,莊子鵠,李隴西,將軍墓......

  如果她不是蒼南人口中的天底下第一等的聰明人,她就不會找到所有的脈絡,將它們一一串聯起來。如此,便也不會知曉,勝負的天平,其實已在不覺間傾向了景王那端。

  她在榻上坐起,抱膝,一隻手輕輕撫住胸口那隻兇狠的蛇頭,摩挲良久。終於,在腦海中漸漸浮起臨出谷前,師傅的那番話時,嗟嘆一聲,將腦袋枕在膝上,眼中卻依然是稚氣未脫的孩童才有的晶瑩。

  “風兒雖聰敏過人,卻還從頭到腳沾染著小孩子習性,不過,這也怪我。”

  虛山先生是天下最老的老頭兒,也是天下玩心最重的老頭兒,他早年研讀諸子百家,不為功名利祿,只為“好玩”二字。後來在他很老很老的時候,有一日,在谷口遇到了一個小孩兒,聽她滿嘴胡咧咧村頭兒老頭的故事,便來了興致,問她願不願跟了他,因為他會講全天下最好玩最有趣的故事,會造全天下最好玩最有趣兒的玩意兒。

  後來那小孤女就留在了黃泉谷,可十餘年後,當虛山看到她滿谷亂飛,只留虛影的時候,也曾有過悔意:他隱姓埋名在這裡,是為了懺悔前事,聊度餘生的,沒想,卻將晚年過成這般亂糟糟的一副光景。

  “終究是名字起得不對了吧。”虛山嘆息:過山風,蛇中之王,他本是想教她全天下最毒辣的武功,沒想,她卻真的將自己練成了一道來無影去無蹤的風。

  所以那日送她出谷前,虛山特意給她改了名字,是為了隱藏她的身份,也是為了懸崖勒馬,改弦更張。他看著谷中盛開的迷迭花,“不如,就叫迷迭好了,沉靜,可愛,而我是宋國人,乾脆就叫宋迷迭如何?”

  宋迷迭也覺得此名甚好,滿心歡喜地答應了,可就在她沾沾自喜之時,虛山卻忽然沉默了。

  許久後,他說,“迷迭,你可知此行是為了什麼?”

  宋迷迭道,“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此行定是要攪亂大燕內務,讓皇帝老兒無暇對付蒼南。”

  “對,卻也不對。”虛山凝神,片刻後道,“那景王劉長秧卻不是一般人物,我看他,比他那素有‘盛治’之稱的老子還要強上不少,所以你此去,並非要助他對付王勰,反而要處處提防他,以免他將來勢大,我們反而更加棘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