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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闖吞了口唾沫,桌上搖曳的燭火也忽然靜止了下來,像是也在靜心聆聽,“西詔的族長帶著一眾人等站在城樓上觀瞧,親眼看著這些外族士兵們一個個脫得光溜溜的,下餃子似的接二連三跳進潭水中,濺起飛揚跋扈的水花,然後,再未從中出來。”

  他顫著嗓子“嘿嘿”笑了兩聲,接觸上祁三郎看傻子似的目光時,鄭重其事道,“是真的沒有出來,這件事西詔每一個人都知道,祁大人不信,可以到街上隨便找個小孩子問問便是。”

  祁三郎挑眉,額頭上聳起三條細紋,抬手沖肖闖道,“你接著說。”

  “水面逐漸歸於平靜,折射出洗塵潭周邊的叢叢花木。族長和他的族人們都看愣了,卻沒有人敢說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敵人們被消滅殆盡,本是應該歡呼相慶的時刻,可不知為何,恐懼卻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慢慢滋生:一潭水,怎麼可能把一支軍隊吞食掉呢,連骨頭渣子都沒吐出一顆。”

  “就在大家靜默難安之時,潭水正中央卻忽然冒出了一個氣泡,其後,越來越多的氣泡冒了出來,密密匝匝,將水面填得滿滿當當,仿佛有誰在水底生起了一口大鍋,將這滿潭的水都煮沸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被家人抱著的一個小孩忽然哭了起來,打破壓抑氣氛的同時卻也將眾人嚇了一跳,旁邊的人問他怎麼了,那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便指著洗塵潭,用含混不清的聲音,一字一句道:‘眼睛瞪著我,氣泡里......有眼睛......人的眼睛......’”

  傳說講完了,室內卻陷入了一片死寂,連一向沉穩的莫寒煙,雖還維持著面色不變,可是眼底卻漾起一抹微波,閃動間,便被祁三郎注意到了。

  “寒煙,你怎麼看?”聽了故事後的祁三郎也不像方才那般,把“我信你個大頭鬼”這樣的神情明晃晃戴著臉上,他雖然還有些疑惑,但心卻也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個詭異的傳說觸動,只是不想在肖闖面前表現出來。

  莫寒煙的眼珠子終於轉動了一下,“倒不像是扯謊,這故事我多少也有所耳聞。”

  見她信了自己,肖闖大大抒出一口長氣,心中大石剛剛落下,卻又聽她繼續不緊不慢道出兩字,“頭骨。”

  “哦,頭骨。”肖闖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他當然知道校事府的行事風格,它是炎慶皇帝手中最陰冷的匕首,專事監察,挾制百官,府內一幹校事,平日連宗室皇親都不放在眼裡,只聽命於掌士祝洪一人。

  就在一月前,校事府一干人等夜闖瑾親王府,將府中上下共一百四十八人全部殺掉,廷尉司的人聞風趕過去時,老王爺已被梟首,首級懸掛於府門,鮮血染紅了牌匾上“忠賢功著”四個大字。而廷尉司的人看到手持長刀的校事們,竟然連行刑的公文都不敢查看,就放他們走了。

  而老王爺頭髮花白的首級,則在王府大門上懸掛了七天七夜,一直到臭不堪聞,才被不知哪個看不過去的忠義之士取了下來,偷走埋葬了。

  肖闖看著面前端坐的二人,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先不說他們的身份,光是這一冷一熱的脾氣,哪個看起來又像是好對付的?他清了清嗓子,在麵皮上攢起一個討好的笑,哪知剛想說話,就聽祁三郎“砸吧”了下嘴,把臉轉到別處。

  肖闖不知自己怎麼又得罪這位祁大人了,又開始侷促起來。莫寒煙心裡卻是明白的:這鎮守西詔的大都護肖闖生得五大三粗,臉就和一隻壓扁了的野豬臉沒有多大分別。這樣一張臉,偏偏要擠眉弄眼地含著笑,那就不是“不好看”三個字可以形容的,簡直可以說是詭異離奇。

  祁三郎自己長得俊秀,又以貌取人得緊,面對這樣一張麵皮,自是不忍心多看,沒有當場將兩隻眼珠子剜下來,已是極給肖大將軍面子了。

  莫寒煙替他打圓場,“頭骨。”

  肖闖鬆了一口氣,“對對對,頭骨,我知道二位大人懷疑那具骷髏是沈尉,可是,”他說著朝大門外吆喝了一聲,兩個士兵便拎了一個麻布袋子進來,將裡面的碎骨“嘩啦”一聲傾倒在地上,於是這一地骨頭便在燭光的映照下,泛出片詭異的青光來,看得莫寒煙都忍不住輕輕皺起眉頭。

  “這一袋子碎渣子,咱們說是沈尉,景王肯定不會認啊。二位今天第一次見景王,對他這個人不甚了解,可是我已經在西詔待了多年,對他的脾性卻是摸得透透的。”

  “在長陵時,倒也有所耳聞,”祁三郎見肖闖收起了笑容,終於把臉轉過來了,“都說景王殿下聲色犬馬,鐘鳴鼎食,民生國計,罔存念慮,是個不折不扣的......廢柴。”

  “既是廢柴,聖上又何須派校事府的人入詔?”肖闖終於流露出一點鎮遠大將軍該有的智慧,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

  祁三郎眯起眼睛,“願聞其詳。”

  肖闖的目光落在腳邊的骨頭渣子上,骷髏的腦袋早被大力金剛錘砸爛了,半邊頭蓋骨下面,是一個黑魆魆的洞,盯著看久了,仿佛能將人吸進去。他打了個寒噤,移開目光,努力整理好語言後,方才一字一句道,“景王劉長秧這個人,確實如傳聞中所言,奢靡無度,沉迷女色。奢侈自是不必多說,景王府每月的用度開銷,能頂的上我這都護府一年了,至於好色,我也曾去試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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