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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
許芊芊眼眸看向晏呈的側臉,兩人如此近的距離,坐在一處,她被他的氣場壓住的有些難受,檀口輕啟,微張一下卻又緊閉,瓷白的臉上也因為緊張而滲出了兩滴細密的汗。半晌後,她道:“殿下,臣女的弟弟——”
“有什麼事,看完曲再說,”晏呈側眸,睨了她一眼,復而又看向曲台。
見狀,許芊芊頓時收回了目光。
罷了,她正好也有話要和他說。
許芊芊從未覺得一首曲兒能唱那麼久,讓人抓心撓肝,終於,半個時辰後,一曲閉。許芊芊拿出絹帕擦掉了自己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
戲台上唱曲的人依次有序的離開,整個院子裡只剩下晏呈和許芊芊兩人。院落上方有琉璃瓦台,兩側放置了冰塊降溫,兩邊都有九曲迴廊的風灌入,將盆中的冰塊吹起涼氣,倒是一點兒也不熱。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
院落里,卻響起了晏呈低聲的詢問:“芊芊可喜歡這首曲子?”
那首曲子,她看的心不在焉,但對裡面的一些情節倒是深有感觸,好比如小青看見陷害自己的仇人和自己最親近的丈夫結為了夫妻,丈夫也從一個小侍郎一躍成了駙馬,光宗耀祖,直到有一日,小昭發現了公主謀害小青的毒藥,但小照卻早已忘記初心,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小照選擇當作看不見,並把和小青的愛意,用巧嘴變成了彼此是青梅竹馬的親情。
讓她深受感觸的是小青怨氣太重,含恨魂飛魄散時,吶喊的那句話
——“如果官人分不清楚,你對我是青梅竹馬的親情,還是情人之間的愛意,那麼當初又為何說非我不可,又為何要許諾於我,若官人沒有許諾,沒有來撩撥,我又不至於因官人而喪命,也不會對官人百般信任,落到如此下場。”
不喜歡就不要撩撥,坦率拒絕,免得將真心交付後,卻落得一個含恨而終的下場。
“臣女不才,說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只覺得小青是個可憐人,若是沒有小照,小青可以嫁給另一個男子,過著另一種人生,而不是死後,還得不到善終,成了孤魂野鬼。”
許芊芊說這話時,感觸頗深,心疼小青亦是心疼前世的自己。她眼尾微微泛紅,像是小獸受了委屈捲縮在角落舔舐傷口一般,嬌弱的惹人憐惜。
雖說戲曲是假,但是她卻能明白小青最後的那聲嘶吼和無助。她從小無父無母,性子也隨之有些俱外,但是晏呈出現的時候,祖母同她說,這是未來的夫君,是她一生的依靠,後來,她就把他視為自己的所有。
他是她的依靠,所以她必須要處處想著他。後來,她漸漸變得膽大,讓自己變得得體,才能配得上他
——季朝未來的天子。
因為她怕這個依靠也和父母一樣,有一天突然消失了。
她也曾混淆過他對晏呈的究竟是青梅竹馬的意,還是想要相伴一生的情,但當情竇初開時,她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對他不是親情,她就是愛這個人,她相信這個不善言辭的人,也是愛她的。
直到那日含恨而終,看見他連信封都懶得拆開看時,她便覺得自己一味的付出,卻忘記了,或許他根本不想要。她把他的沒拒絕,當成是也喜歡她。但如果真的喜歡,又怎會如此懈怠對待。
前世的錯,前世償還了,可如今她清醒了遠離了,他卻又屢次三番的追來,究竟是為何。
穿堂風輕吹過芙蓉面,她輕顫眼眸。
“臣女覺得,人還是坦率些好,不喜歡又為何要耽誤,誤了一樁好姻緣。”許芊芊的一雙桃花眼,眼波瀲灩,那捲翹的眼睫亦像揮動翅膀的蝴蝶,震著便要飛走,那不饒人的檀口又道:“殿下,你說,臣女說的對嗎?”
一個戲曲,她都能藉機說出這樣的話,真真是膽子大了。
晏呈轉動著玉扳指的手一頓,復而抬眸,一雙眼清冷平靜,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特別是如今,自己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於是直戳了斷的道:“孤不是小照,你亦不是小青,你不要胡思亂想。”
氣氛隨著他的這句話,瞬間墜入了冰點。晏呈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他鮮少有這般直來直往不過腦的時候,從出生開始便眾心捧月,拉不下這張臉去求她一句好話,但這劍拔弩張的氛圍顯然是在驅趕人。
晏呈眼皮一掀,看見她低著頭不言語,那微微有些泛紅的眼尾,倏地像是被人捂著他的心口,怪異難受的緊。
修長的五指微微一屈,那支一直藏在袖口處的玉佩,被他拿了出來,放置在了桌案上。
旋即,是他低沉的嗓音響起,言語外,有些生硬的哄道:“孤,那日去道觀,聽說這玉佩可以保平安順遂,便替你拿了一個。”
“你且拿著,日日戴著對你有好處。”
黑色的桌面上,一塊泛著翠綠的玉,兩端編織了金絲線,只是這金絲線編的歪七扭八,看上去有些怪,但卻不是美感,若是其他人編織的,定然手不會生成如此,畢竟是太子爺用的東西,哪一件不是盡心盡力,再差也不會如此。
除非......
心中有個大膽的想法一閃而過,她抿了抿唇,玉指輕輕的撥動了一下金絲線,道:“這金絲線,是殿下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