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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微風和煦的拂過, 微光透過疏密的樹葉縫隙里穿牆而過,映照在小軒窗上, 許芊芊躺在院子裡靜謐的竹林下, 搖椅微晃。
春末的天總是讓人昏昏欲睡,美眸微微眯起,腦袋一點一點的往下垂, 那淡綠色的袖口也被微風吹的擺動,眼瞧著便要睡過去時,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條路是鵝卵石鋪成的小道, 鞋子踩在上面時會響起稀碎的小石子的聲音, 許芊芊睜開那雙闔上的桃花眼,黑亮亮的眼往前一瞧,只見流蘇一襲素粉的丫鬟裝, 正急匆匆的往這邊走來。
臉上, 是焦急和恐懼。
“怎麼了?”被打攪了午憩的許芊芊依舊是那副好脾氣,沒有半點兒不耐,她看著流蘇單薄的鞋底踩在稀碎的石子上,道:“別急,慢著,我在這又不會跑了。”
“小姐, 大事不好了。”流蘇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說完這話她恰好走到了許芊芊的身側, 她屈膝, 壓低聲音耳語道:“方才管家說有人找,奴婢出去一瞧, 是蘇公公, 他讓我帶句話給小姐。”
蘇公公伺候晏呈數十載, 已然成了晏呈的心腹和左膀右臂,蘇公公即來了,那口中,要說的話,帶給她的話,定然是和晏呈有關。
許芊芊那張瓷□□致的小臉面露遲疑,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也不知是被午後的陽光曬的還是對晏呈二字產生了牴觸,竟覺得頭昏腦脹,有些沉重,玉指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問道:“蘇公公說什麼了?”
按照她以往的猜測,估摸著是見她一面。
流蘇想起放才的話,咬牙道:“蘇公公說,三公子去府上惹事,被殿下留在那了。”
那原本扶在躺椅上的玉指驀然攥緊,原本就昏沉的腦袋如今愈發的脹疼,她另只手扶額,重重的吸了口氣,忍著酸脹的難受聽完了流蘇的最後一句話
——“殿下說,怕顧小爺繼續惹事,為了大家的安全,讓許小姐親自去接人。”
這才是晏呈的目的。
她知道顧帆遠性子急躁,心智還未完全成熟,但許芊芊沒想到他的膽子居然如此大,敢公然的去挑釁晏呈。顧帆遠是因何緣故惹上晏呈的,許芊芊心裡大抵了解,十有八九是因為自己。思及此,她並未再猶豫,也不能坐視不理,吩咐流蘇扶著她起身。
如今日頭正盛,顧府各院落的主子們都去午憩,丫鬟小廝們也趁此樹蔭下敞涼。怕去晚了顧帆遠會惹出更大的禍事,不出一會兒,她便走到了顧府的門口。
蘇維見到許芊芊時,肉眼可見鬆了一口氣,而後彎著腰,賠笑道:“許小姐,上馬車吧,殿下在府里等著呢。”
許芊芊輕輕頷首,柔聲道:“有勞蘇公公了。”隨後,便坐上了馬車。
......
馬車平穩的往前駛,她的心隨著外頭樹梢上呱噪的蟬鳴也緊跟著煩躁了起來,倒不是怪顧帆遠給自己惹了禍事,而是她並不怎麼想見到晏呈。
可老天卻像是和她鬧著玩似的,她越是不想,馬車便越快的駛入了那座府邸。許芊芊下了馬車後,便跟著一個丫鬟走到了府邸的後院,繞過了九曲迴廊,假山湖水後,終於走到了那座院落。
許芊芊放眼望去,這座院落並不是居住的院落,反倒......她秀氣的眉頭一蹙,反倒像是聽曲的地方。
曲台上擺放著兩張太師椅,中間立了一個黑色的桌案,上面放了青枝纏繞的茶壺,還有兩個青花瓷的茶杯。
許芊芊一襲淡綠色的如意對裙,裙擺處隨著她往前走的動作搖曳,她坐在了那張太師椅上,精緻瓷白的鵝蛋臉,遠山眉,一雙桃花眼看向陸陸續續入場的唱曲兒人。
場地倏地響起了司樂奏樂的聲音,絲竹聲響起,配合著唱曲的人一個一個的入場,奇裝異服,妝容千奇百怪,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顏色匯聚在整個臉上,但卻不失凌安經典戲曲的美感。
耳邊倏地響起一道聲音
——“道觀過後是曲節,你可有時間,孤帶你去看曲”
當時她婉拒了,可如今,她卻還是坐在了看曲的椅子上。許芊芊輕而又輕的嘆息了聲,心中不明白,晏呈這樣做,究竟是真的想讓她看曲,還是想旁敲側擊的告訴她,只要他想的,她必須得應承,得受著,不能拒絕。
否則,他有千萬種辦法,讓她乖乖聽話。
“你可知,我的心?”唱曲兒的人,這句話打斷了許芊芊的思路,她的目光被台上的唱曲兒人吸引,打起精神,秀眸惺忪的聽著曲兒。
再聽兩句時,她大抵知道了這是首什麼曲子。
——這首曲,名喚《離別記》。曲中的女子名喚小青,男子名喚小照,兩人從小青梅竹馬,但最終小青被喜歡小照的公主害死,含恨而終,歸西後卻沒有轉世為人,魂魄留在了她的夫君小照身邊,看著夫君日日飲酒度日,最終在公主的安慰下,和公主共結連理,普天同慶.....
當台上唱到“你又可知,我的心意時”,許芊芊感覺被一圈陰影籠罩,短暫的遮住了她的光,而後,光復而亮起,她身側的太師椅上,多了一個男人。
晏呈一襲灰色的華服,狹長的鳳眸流光微動,目光沉沉的看著曲台,氣定神閒,一言不發。
他向來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但許芊芊不是,她正欲起身行禮,卻看見男人修長的手微微抬起,側面垂長的眼睫輕動,不知是曲兒的聲音太大,壓低了他的聲線,還是他刻意放低放柔,總之,同以往的冷冽差別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