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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很有名氣的樂器大師,會很多種樂器,口琴只是其中一種。
當時聞喜之立在琴房門口,口琴吹奏正好到了那一句歌詞:“冬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一瞬間記起,陳綏那年生日的夜晚,送她回家的計程車上,司機先生也放了這首歌。
在她決心忘記他的時候,好像滿世界都充斥著關於他的回憶。
教授吹奏完口琴,抬眼看見她,竟一眼認出來:“考上南大了嗎?哪個學院的?男朋友呢?”
聞喜之笑了笑:“沒呢教授,我已經從京大海洋科學系畢業了,沒有男朋友。”
“噢……”老教授充滿智慧的雙眼將她打量幾秒,笑起來,“有沒有喜歡的樂器,進來試試?”
她說好,挑了把小提琴,老教授坐到鋼琴面前,提議合奏一首《月半小夜曲》。
那天的合奏從琴房的窗戶飄出去,迴蕩在半個校園裡,漸漸引了人來圍觀。
聞喜之在如泣如訴的小提琴聲中,滿腦子都是想要忘掉卻忘不掉的回憶。
那些回憶,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
《與陳綏有關》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他占有。”
字字句句,猶如泣血,落在她心頭,紛紛化作“陳綏”兩個字。
如今兩人行,故地重遊。
口琴聲不再,暴雨未至,不見當年雨中瀑布,只余夜裡橋面兩邊圍欄彩色燈帶閃爍。
行至橋面中間,兩邊江岸夜景都是一樣繁華璀璨,比七年前更美。
聞喜之轉頭看陳綏,心境平和,開口時語氣稱得上很溫柔:“陳綏,你知道嗎,後來我又碰見當年吹口琴的那個大叔,他現在在南華大學音樂學院被續聘客座教授。”
陳綏微挑眉,似乎並不算很意外:“他確實是大師,無論是實力還是脾性。”
“嗯。”聞喜之笑笑,“所以你看,當時的一切只有當時才會存在,大家都會朝前走。有個詞叫過時不候,沒有誰會一直停在原地等著。”
聽見這話,陳綏沉默片刻,眸色深深。
過後,他開口:“可是——”
“萬川歸海,是同一個終點。”
這夜晚風太溫柔,聞喜之不想再跟他爭論些什麼。
避開這個話題,她說:“今夜我想一個人走,你可以別跟上來嗎?”
似乎並不需要他回答,說完這話,聞喜之轉身朝橋的那頭離開。
陳綏看著她的背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神繾綣,有一瞬間的飄忽。
江邊的夜風陣陣,吹得她一頭柔順的湖水藍長發飄來盪去,染上霓虹燈光的色彩。
這背影他似乎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千百次的夢裡,他希望她轉過頭來,卻只能看著那背影越來越遠。
就像現在。
好半晌,他開了口,聲音像被吹散在風裡——
“行。”
陳綏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即便每日出入公司,他也幾乎不穿正裝。
聞喜之的日常事務里有一項是替他準備各種重要活動的服裝,比如會議、展覽、出差見重要客戶談合作等,這些大多都需要穿著正式的服裝。
每次她都會提前準備好對應的服裝放在他的休息室,但連續一周多,大大小小會議活動不少,他卻一次也沒穿過。
員工們私下討論,說他年輕性子野能力強,一定有不少追求者。
之前在酒吧里聚會時,幾個跟聞喜之走得近的同事見過陳綏把她拉走,後來又意外發現陳綏就是新來的總經理,悄悄問聞喜之跟他什麼關係。
聞喜之解釋得很認真。
“以前高中做過一段時間同桌,但他後來出國後就斷了聯繫,那天也是分開後第一次見面——”
“在國外待久了,那邊比較開放,所以可能沒有那麼強的邊界感。”
她說得有理有據,大家真信了。
有人偷偷跟她打聽:“那總經理以前是不是談過很多次戀愛啊?他看起來真的很想讓人撲上去哎!”
“……我不太清楚,可能談過吧。”
“我也覺得有,這誰能頂得住。”
聞喜之笑笑,退出茶水間,看見陳綏離開的背影,驀地一怔。
從那晚在江邊分別後,他就有些變了,不再像之前一樣纏著她,
只是偶爾不經意間,她回頭,或者是抬眸,總是很巧合地對上他的眼神,而他每次都會在對視的一瞬間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獵物。
偷窺,伺機而動,要將人一舉拿下。
這工作幹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有時候,聞喜之覺得他的眼神炙熱滾燙,自己在他面前仿佛不著寸縷,極度危險。
但轉瞬,他別開眼,神色如常,那感覺又奇異地消失了。
聞喜之有點擔心,再繼續下去,自己神神叨叨的,怕是得瘋。
再三斟酌,決定在十二月中旬提交離職申請。
這天陳綏出去談事,沒讓人跟著,聞喜之在辦公室里坐了一整天才憋出一封離職申請,發了電子郵件到他的工作郵箱,又交了紙質文檔在他辦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