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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吧。”
進了大廈,電梯剛好下來。
聞喜之跟陳綏先進,被後面的人擠到裡面角落裡。
一轉頭,在上升的透明玻璃電梯牆面看見他們靠得很近的身影。
恍惚間就想起,那年初識的國慶假期,從泰元城商城樓上下來,電梯裡,他被人擠得被迫將她圈進懷裡。
這麼快,竟然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
然而當初那一刻的悸動,好像還記得很清楚。
電梯在頂樓停下,聞喜之跟在陳綏身後出去。
進的是那年分開前冬至那夜吃晚飯的頂樓旋轉餐廳,餐是提前訂好的,人到了很快就開始上菜。
聞喜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離開的那些年,她總反覆回憶和他的點點滴滴。
以至於,所有菜品上來的那一瞬間,她還記得清楚,跟七年前冬至那晚吃的是一模一樣的。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些年,他在國外過得風生水起還不夠,還是想回頭來招惹她這麼一下。
餐廳里客人不少,但並不喧鬧,偶爾聽見有人談笑,聲音也並不會太過吵鬧。
聞喜之不想說話,拿著餐具安靜地進食。
陳綏沒什麼胃口,象徵性吃了幾口就沒再動,右手擱在桌面,上身後仰,靠在椅背上,閒適地盯著她看。
即便過去七年,也總覺得,她還是當初那個少女。
像月亮一樣皎潔,月光一樣溫柔,一頭藍發在吊燈光下泛著很柔軟的光澤,像清透的海面。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吃飯,但她和從前一樣,吃飯很安靜,不會讓人聽見咀嚼的聲音。
她是乖巧的,生動的,近在眼前,不再是夢裡的虛幻泡影,解不開的迷霧。
陳綏捻了捻手指,回味著什麼。
半晌,垂著眸子,扯著嘴角笑了下。
他這聲笑很輕,但聞喜之還是聽見了。
抬頭瞥他一眼,沒說什麼,自己盛了湯喝。
她注意到陳綏沒怎麼吃,但並不想多事地關心。
吃完掏出手機微信轉帳過去,備註AA,不管他收不收。
無事可做,陳綏也沒說要走,她只能無聊地轉頭看著落地窗外的江邊夜景,像是在發呆。
好一會兒,陳綏起身:“走了。”
聞喜之沒應聲,拿著自己的包默默跟上。
吃飽了有點犯困,進了電梯就靠在欄杆上昏昏欲睡。
電梯走走停停,不時有人進來或者出去,身邊的人除了陳綏換了又換,各種香味和菸草味輪流交替。
男人女人討論著各種天差地別的話題,笑著的憤怒的,嘈雜的背景音。
不知被誰擠了下,身體往旁邊一歪,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肩膀接著。
睡意徹底沒了,整個人清醒過來。
正要拂開那隻手,那隻手卻已經先行鬆開。
一句謝謝到了嗓子眼,打個轉,還是說出來:“謝謝。”
出了大廈,聞喜之打算回家,忽地聽陳綏喊了一聲:“聞喜之。”
聞喜之停下,轉身看他:“怎麼了?”
“你沒回我微信。”
“嗯?”反應了幾秒,聞喜之才想起應該是重逢那晚在車上收到的那兩條,“……忘了。”
“真有男朋友?”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聞喜之撒謊:“有。”
“騙誰。”
“你不信就算了。”
“哦,那我不信。”
“……”
“現在已經晚上八點。”陳綏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沒有任何人給你打電話。”
“……”
“誰家男朋友捨得這麼久不聯繫女朋友。”
“……我們在冷戰。”
“哦,正好,踹了他。”
“……你有病嗎?”
“有。”
“……”
聞喜之懶得再說什麼,轉身沿著江邊慢慢走。
一道高大的影子投在前面地面上,被拉得很長,跟她的影子離得很近。
陳綏走在她的身側。
誰也沒說話,默默地朝前走著。
好半晌,走到明江大橋入橋口,聞喜之停下,轉身看了眼陳綏,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默默走上底層橋面。
夜晚的明江大橋很熱鬧,上層橋面車輛川流不息,底層橋面間隔地擺著各種小攤,大人帶著小孩兒穿梭其間。
年輕的情侶拿著相機在拍攝江景,也拍對方。
陳綏走後,聞喜之又來過幾次這裡,卻不湊巧,沒有再碰見那個賣口琴的大叔。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那是在2019年冬天,她去南華大學蹭課。
路過音樂學院的大樓,聽見一陣熟悉的口琴聲——
明明口琴聲都是一樣的,但那天口琴吹的偏偏是那一首當年她跟陳綏離開口琴攤時大叔吹的那一首張國榮的《春夏秋冬》。
那時已經得知陳綏在國外有了女朋友,她立在音樂學院大樓下,聽見那首歌,心靈遭受一次沉悶的撞擊。
順著口琴聲找上樓,在一間琴房裡再次看見那位大叔。
那時他已經是南華大學音樂學院的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