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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同的氣候, 足夠陌生的城市, 不算特別熟悉的外公外婆, 離開從小生活十年的城市, 離開爸爸媽媽和弟弟。
這些, 對於當時只有十歲的聞喜之而言, 是一件足夠可怕的事情。
可是, 她沒有更好的選擇。
當時她面臨的選擇只有兩個——
孟佩之回西州陪父母,她跟聞珩一起成為沒有媽媽陪的小孩。
她和聞珩之一去西州陪外公外婆,剩下的一個留在父母身邊快樂長大。
也許個性張揚的小孩總是會得到更多的關注,而聞珩就是那個從小就會得到更多關注的小孩。
所以,聞喜之想,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選擇被放到西州,或許這個人是自己才會皆大歡喜。
這些年,她是常常被誇懂事聽話的小孩,沒有挨過罵,也沒有挨過打。
也因此,好像被蓋了章,做不了一點點離經叛道的事情。
可能人越缺什麼就越想要什麼,越想要什麼就越會被什麼吸引。
見到陳綏的第一眼,聞喜之在他身上感覺到了自己缺失的那股勁兒——
不為任何人折腰,也絕不會委曲求全。
天地大,他自逍遙。
她對他好奇,充滿探索欲,想要靠近他,了解他,剖開他充滿野性的外殼,了解他內心深處的本質。
從在小巷裡看見陳綏左邊側臉浮腫起來的巴掌印那一刻起,聞喜之沒有停止過想他被打的理由。
能這樣在他臉上留下這麼重的巴掌印的人,可能只有他爸。
可是,他已經沒了媽媽,爸爸也被人搶走,為什麼還要挨打。
孟佩之見聞喜之回來,問她吃不吃夜宵:“廚房熱著呢。”
聞喜之回過神,笑了下,說吃一點。
其實不太餓,但已經準備好了,她不餓也會吃一點,免得辜負準備夜宵的人。
管廚房的馮姨端了夜宵出來,燉的芸豆豬蹄湯,聞喜之喝了小半碗,跟父母說了晚安,背著書包上樓。
聞家每個房間都會配一個小型的醫藥箱,以備急用。
聞喜之回到房間把那個醫藥箱找出來,在百度上搜索消除巴掌印的方法,對比著在醫藥箱裡找能用的東西。
紅花油和乳膏。
聞喜之兩個都打開聞了聞,選擇了味道相對而言沒那麼刺激的乳膏,在手上試了一點,裝進書包里。
第二天去學校,自然沒有見到陳綏。
午休時,聞喜之去極光撞球廳找他,在外面徘徊好一會兒,猶猶豫豫沒敢進去。
不知道他的巴掌印是不是已經消了,自己這樣找過來,好像有點多管閒事。
也許,他根本就不想讓別人看見他被打成那樣。
聞喜之想著,轉身離開。
很巧,在他們總是偶遇的那條小巷,她又遇見他。
不知道從哪裡回來,手裡提著一個袋子。
等走近了,才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藥膏味,將平時的海鹽薄荷味都完全掩蓋。
聞喜之不露聲色地看他的臉,恢復挺快,浮腫已經消了,只留下印記還沒完全消散。
也看得出來,這一巴掌用了足夠大的力氣。
不等她說些什麼,陳綏隨著她的視線摸摸自己的臉,又看向她:“看什麼,我臉上有花?”
聞喜之:“看你有沒有毀容。”
“哦。”陳綏不以為意地挑眉,“讓你失望了——”
“依舊帥得讓人神魂顛倒。”
“……”
聞喜之視線落到他手上提著的袋子裡,才看清裡面裝著一些藥:“去醫院了?”
“是唄。”
“哦。”聞喜之放心了,“行吧,我先回學校。”
“等會兒。”陳綏扯住她肩上那塊兒校服布料,“你大中午來這兒幹嘛?”
聞喜之面不改色:“找聞珩吃飯。”
陳綏:“怎麼,你倆不熟?”
“?”
“沒個電話號?”
“……有。”
“打個電話不就得了,以後少來這兒。”
聞喜之不懂:“為什麼?”
陳綏鬆開捏著她校服的手指,垂眼瞥她,一本正經:“有瘋狗。”
“……”
我看你才是這裡唯一的瘋狗。
陳綏再回到學校那天是萬聖夜,2013年10月31日,10月的最後一天。
學校沒放假,但有不少人蠢蠢欲動地化了萬聖節的妝容,換了裝扮,沈一加吃個晚飯的時間就逮了十個人。
教務處的廣播響徹學校每一個角落,警告大家不准奇裝異服,否則記過。
聞喜之吃完晚飯回來,在走廊上碰到幾個漏網之魚,戴著發套和小丑面具,忽然從洗手間竄出來,嚇她一跳。
往後退兩步,不知踩到誰的腳,後背撞進人懷裡,頭頂響起一道很低的聲音:“我操……”
最後那個“操”字低得像一聲氣音。
性感又耳熟。
聞喜之聽得一愣,慌忙退開,轉頭一看,居然是陳綏,有些驚訝:“你怎麼在我後面?”
“怎麼,這路我不能走?”
“不是……”聞喜之低頭看了眼他白色鞋子上一點灰色的鞋印,“我怎麼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