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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矣不知道如何才算所謂以身飼魔,但如今看起來應該算有效。
她想到什麼,忽然開口。
“沈潮生。”
“……怎麼了,阿矣。”
沈潮生顯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緩了一會才應道。
“你能否答應我,不再踏出朝暮殿。”
此話一出,沈潮生一下子鬆開了她。
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語氣放得很輕:“你來朝暮殿,是為了我不再出去?”
姜矣稍稍點了點頭。
沈潮生覺得靈識中平復不少的魔氣又重新紊亂了起來,隱隱受著含天怨的影響,干擾她的思緒。
她微微咬了下舌尖,往外走了幾步。
她不信姜矣是為了那些門派來的,哪怕她摧毀了自己的靈陣。
可沈潮生還是難自抑,她指尖死死扒著門框,自顧自地說:“好,我答應你,但我要你身死朝暮殿的傳言。”
隨後未等姜矣開口,她就逃離般地離開了這裡。
姜矣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坐在塌上,修長的手中尚有她的餘溫。
她只是想讓沈潮生在自己身邊,但沈潮生似乎理解錯了。
姜矣眸中難得的有了惱意。
她有些後悔。
該說清楚的。
……
世人皆道姜矣進入朝暮殿後,已經身隕,她不是魔頭懸河的對手,靠身死才換得沈潮生暫得良知,恢復往年情意,不再踏出朝暮殿。
而只有陸明溪知道——
姜矣被沈潮生鎖在了縱明閣。
朝暮殿上方那所極盡奢華的空中閣樓。
俯瞰萬物,猶如神明。
第45章 含天怨
魔域之中。
白雲舒坐在床榻邊緣,伸出手去撫摸步談危緊閉的雙眼。
步談危的面色已經逐漸紅潤,是姜矣的神力和沈潮生那顆珠子的效果。
魔域近些年來,通過白雲舒維持的南域,和沈潮生暗中調動力量支撐的北域,變得愈發強大。
修仙山界難以抵擋,只是時間問題。
……
陸明溪掀開門前白玉面的蛟紗,見到了屋中的白雲舒。
她不禁皺了皺眉。
魔域常年積累恨怨,自然是黯淡無光,陸明溪強忍著才沒斬殺這一路上奇形怪狀的魔物,走到這裡,裝橫卻如同天上仙宮,乳白色的牆壁,如玉通明的地磚,散發靈氣的夜明珠……屋中沒有任何魔氣。
陸明溪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了。
她看著腦後繫著白紗的白雲舒轉過頭,露出那張如同觀音般仁慈的臉,以及看向自己無比柔弱的目光。
陸明溪覺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會被這樣的面容蒙蔽吧。
她起初也以為白雲舒是仙子一般的存在,直到她用含天怨操控自己殺了三個攔路搶劫的強盜,或者說,將他們折磨至死。
彼時,白雲舒帶著她離開上領,被那些人阻攔後,陸明溪二話不說將他們打暈想要離開,可這位白衣仙子卻扶著她的肩,在她耳邊說。
“看好了,這種該死的人,應該這樣。”
她只是並上兩指,借著陸明溪一股力量,用那把再尋常不過的匕首在他們身上颳了足足七百刀,聽著他們恐懼地哀嚎,卻始終無法死去。
而這個過程中,陸明溪始終無法開口,也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死去。
她以為這就完了,白雲舒卻又用了一招御獸訣,喚來好幾隻野鹿。
野鹿過來啃食路邊的靈草,白雲舒撥弄幾下手中的含天怨後,野鹿忽然跑向那些人,在他們身上啃食起來。
她身上明明溢出的是靈力,卻含著笑看著這一幕,身後仿佛有通天的殺孽。
待到野鹿將最後一塊肉吞進肚子後,它的身體忽然僵住,然後側著倒下。
一瞬間,限制陸明溪的力量也一併消失,陸明溪往前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距離那隻鹿就剩了一步的距離。
方才還是活蹦亂跳的生物,此時身上瀰漫著腐爛的氣味。
陸明溪趕緊退後了幾步,她狠狠咬著牙,想要質問白雲舒。
強盜作惡,理應給他們教訓,卻罪不至死。
更何況,那幾隻鹿又做了什麼,被她白雲舒招來啃食人肉,然後活生生被撐死。
白雲舒卻在她質問自己前開口。
“他們該不該死,都已經死了。”
“你……!”
“我教你運用含天怨,可好?”
……
“含天怨,帶來了?”
“嗯。”
陸明溪張開掌心,金色的含天怨正懸在其中。
她沒有再看面前的女子,微微垂下眼眸。
白雲舒卻直到她在想什麼。
“你在想,將含天怨帶給我,此舉,是對是錯。”
陸明溪有時覺得白雲舒此人近妖。
“你無非是想要那些禍亂人間的人得到懲罰,想要這天下頂上頂的權利,想要姜矣——看你一眼。”
“你覺得,不能辜負她給你的神骨,渴望成為和她一樣的人,與她並肩。”
“姜矣捨不得殺的人,你為她殺。”
“哪怕,要殺的是沈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