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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沈玉汝卻說:但是嘉映,我想不出來了。

  那樣的畫面會是怎樣的,她想不出來了。

  #

  啊,想起來了。

  沈苫沒有再將頭髮剪短,是因為自從Edwin來到他們家之後,小孩子的頭髮就一直是由他負責修理,他不在,自然也就沒有人管了。

  而Edwin在的那兩年半中,沈嘉映的髮型一直都是接近寸頭的清爽長度,精緻五官被迫完整展露在陽光之下——小男孩之前還對此頗有微詞,但男人當時卻仗著身高優勢一把按住小孩獼猴桃一樣的腦袋,大笑著回答:“多曬太陽,這樣才有利於長高,嘉映!”

  #

  沈苫在洗手池前抬起了頭。

  音樂之都就連衛生間都高雅無比,此刻縈繞在耳邊的不再是那街頭藝人演奏的《貝加爾湖畔》,但卻又換做了經典到不能更加經典的《傑奎琳之淚》。

  倒也還算寫實。不過鏡中的自己剛剛用水撲過臉頰,此刻除了眼底還有淡淡的泛紅,好像也沒什麼瑕疵了。

  沈苫雙手撐在台上,側過頭,小心翼翼地撥開耳邊不小心沾上水的長髮——先前被擋住的右耳垂那裡紅艷艷的,不僅如此,還多了一顆黑色的寶石耳釘。

  可真gay啊。沈苫笑了一下。

  Gay了這麼多年才想起來打耳洞,因為怕痛最後還只打了一邊,說出去可真是不好意思——嗯啊,這就是他方才甩掉秦崢去做的好事。

  維也納同學的口述地址還算精確,更妙的是那家連打耳洞都需要預約的小店竟然這麼多年也沒有倒閉。

  沈苫試著用指尖摸了一下明顯紅腫起來的耳垂,立刻疼得“嘶”了一聲。

  以後這地方不會更敏感吧?

  他皺著眉下意識地想到一些不必要的細節,並且為他竟然到這種時候仍然能第一時間想起這種不必要的細節好笑地咧了下嘴。

  嗯嗯,這些骯髒的想法,還是和耳洞一起作為秘密掩埋,不要告訴秦崢了吧。

  不過……等他出去的時候,秦崢還會在嗎?

  《傑奎琳之淚》演奏到了高潮,沈苫不由自主地跟著哼唱起來。

  洗手台上,原本熄滅的手機在無線充電設備的供電下應景至極地重新亮了起來。

  來電鈴聲同時響起。

  #

  秦崢坐在地鐵站台的長凳上再一次掛斷了來自國內的通話申請。

  老爺子這兩天打不通秦崢的電話,於是便又換了懷柔政策,喊來兒子的髮小冀晨幫忙。但冀晨也好,父親也罷,任何人都一樣,秦崢不想同他們說話。

  沒什麼可說的。

  除了“你為什麼突然出國”“你為什麼還不回國”和“你什麼時候回國”,他們似乎也就沒有別的問題可以問他了,但這些問題的答案,秦崢自己難道又真的每個都清清楚楚嗎?

  ——你沒有別的要問的了嗎?

  沒有了。

  秦崢不需要別人問他,他也從來不去多問別人。

  他不需要沈苫把過去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部羅列到兩人面前,僅靠那些已有的片段,已經足夠讓他拼湊出沈苫的過去了。

  小小的沈嘉映跟在美麗聰慧的外婆身邊長大,外婆的愛人人格魅力十足,雖然令人扼腕地沒能陪伴他們太久時光,但也留給了那婆孫倆足夠動人的回憶。沈苫的身世不算十分圓滿,但他的的確確是一直在被愛中長大的,這樣很好,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秦崢由衷地為沈苫鬆了口氣。

  這樣很好,和沈苫給自己取的名字一樣,他並沒有吃過太多的苦頭。

  除了親人的意外逝世,沈苫的生活幾乎一帆風順,順到了他開始感到乏味四處尋覓新鮮刺激的地步。而沈苫與秦崢的相識也許也正基於此——基於好奇,基於興致,他主動要來了秦崢的打火機,並且用它換來了一場難以忘懷的one night stand(一夜情)。

  秦崢是沈苫無聊人生中的一味調劑品,雖然口味極重,但並不是什麼救贖或者毒品之類的平替,想得起來的時候逗著玩一玩,不需要的時候,隨時都可以甩開。

  事實上,這點沈苫差一點就做到了。

  也許不該說那句話的,秦崢雙臂撐在膝上、十指交叉著想。

  ——你沒有別的要問的了嗎?

  ——沒有,現在這個故事完整了。

  這段問答對別人來說,也許平平無奇到甚至讓人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對沈苫卻並不是如此。

  那人在秦崢作出回答之後便突然停住腳步,丟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間”匆匆轉身,而秦崢所能做的卻也只有立在原地,目送沈苫頭也不回地離開。

  像他早已習慣的那樣。

  其實自己不該還等在這裡的,秦崢清楚得很。

  明明他從很小就養成了好習慣,得不到的東西,乾脆就不要再多看一眼。

  而一直以來,沈苫本也隸屬於這一範疇之中。

  精度令人惋惜的維也納電車地圖從夾克口袋裡露出了一半。

  地鐵進站第三次。

  沈苫仍然沒有回來。

  #

  “你在哪?”

  地鐵站的另一頭,主動打來的沈玉汝在電話中問道。

  “在公用洗手間,親愛的外婆。”

  沈苫耐心回答,並特別咬重了“公用”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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