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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了她的擇偶標準。

  男人對於昨天才一起去打過棒球當了朋友的男孩絲毫不作懷疑,冰藍色的眸中噌地漫上興致,一貫儒雅的氣質都沾上了孩子味。

  ——哦?所以是什麼?

  沈玉汝用手指撫過歐洲男人優越高挺的鼻骨,眼底漫上溫柔的笑意。

  ——嗯,我就喜歡膽小鬼。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當時的畫面卻依舊在沈苫的心裡鮮艷如初。

  也不知是否有記憶美化的可能,明明那時他們兩個人都已經不算年輕了,但在沈苫為數不多的回憶片段中,那些眼角眉梢的紋路與褶皺都分毫沒有遮掩他們年輕時的榮光。

  是很好看、很相配的兩個人。

  “後來?”

  “他死了。”

  故事戛然而止得太突然,沈苫從回憶中醒來時,眼中的波光幾乎沒有任何瑕疵。

  他帶著一絲似乎早已練習拿捏好細節的惋惜回答:“在去給客人送小提琴回來的路上,他偶遇了一場暴力襲擊,在為了保護一個小女孩中槍身亡時,他手裡還握著要送給愛人的桔梗花。從那以後,我外婆再也沒有去過那個街區。”

  “他叫什麼名字?”秦崢問得很輕。

  “Edwin.”

  沈苫笑了起來:“Edwin Heinrich.”

  秦崢點了點頭。

  但沈苫仍然在看著他,像在等些什麼。

  秦崢又微微歪了下頭:“嗯?”

  沈苫謹慎地收斂了些許笑意:“你沒有別的要問的了嗎?”

  比如一些更加細節的東西,沈家了不起的外婆、在沈苫敘述中隱形的父母,以及Edwin去世後相依為命的祖孫兩人。

  你沒有別的要問的了嗎?

  “沒有,”秦崢回答,“現在這個故事完整了。”

  Edwin Heinrich,沈玉汝,沈嘉映。本該成為一家人的人們。

  作者有話要說:

  桔梗花語獻給Heinrich先生

  第7章 Ch7 想念

  #

  沈苫的長髮大概是從十二三歲的時候開始留的。

  具體起因不記得了,大概也沒有什麼具體的原因,就只是某一天突然從鏡子裡發現,他的頭髮竟然已經長得可以在腦後扎個小辮,於是少年卷著發尾歪頭研究了一會兒,忽然決定乾脆就繼續留下去吧,看看到底能留多長。

  沈苫的發色烏黑漆亮,還帶點自來卷,和沈玉汝(及他基本沒見過面的媽媽)那一頭天生細軟、顏色淺些的發質不大一樣,而這也是沈苫身上為數不多的一看便屬於他(那更沒見過面的)爸爸的遺傳特徵。

  沈苫自小便長得漂亮,是那種不分國籍審美都能為之讚嘆一聲的東方骨相,配上一頭長髮,他沒少被錯認成女孩過。

  一般情況下,“亞裔”、“男生女相”兩個詞加起來便能在西方里招來不止一場惡劣至極的霸凌,沈苫也不例外,只不過他遇到的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霸凌,最後竟是由他差點坐上“霸凌者”的位置。

  據沈玉汝事後回憶,當天她接到校長電話匆匆趕到學校,在校方辦公室回看監控錄像時,心態是前所未有的崩潰。

  視頻中的畫面來自校園餐廳,某個身材壯實的男孩路過沈嘉映和朋友的桌前嘻嘻笑著說了句什麼,下一秒,明顯瘦弱了他不止一圈的沈嘉映便起身把桌上的餐盤扣到了對方臉上,並且一個膝擊將男孩擊倒在地。

  那動作太迅疾精準,需要慢動作放到0.25倍速方能看清全過程,而在畫面最後,當時已經長發垂至鎖骨的沈嘉映抬起頭,對著攝像頭的方向,竟然還彎唇笑了一下。

  沈玉汝後來告訴外孫,她當時心裡當即冒出一行大字:完了,又教育出來一個反社會分子。但事實上,她隨後便在了解完具體情況並答應予以賠償之後,看著諸位義正言辭的校方代表與“受害人”家長,慢條斯理地反問:“他的長髮此前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但你們為什麼要先傷害他呢?”

  護短至極、堪稱不講道理的問句,卻在沈玉汝柔婉的語調中問啞了所有人,並最終讓懶洋洋坐在辦公室外數著窗外的鳥兒等候開除通知的沈嘉映免去了“清掃游泳池一周”之外的所有處分。

  門邊的鈴聲響起,象徵戒尺的辦公室大門打開,沈嘉映在沈玉汝羊皮鞋尖邁出來的第一刻便條件反射地從椅子上彈起,順勢拎起不知道今天之後還有沒有用的書包,老老實實地跟在外婆身後離開了校舍。

  但沈玉汝卻沒有向他問起任何有關這場“校園霸凌”的問題。

  學校的石子路,筆直的街道,彎曲小巷,麵包店,報刊亭,最後是街角的花店。沈玉汝一句話也沒有同他說。

  直到女人最後抱著一束桔梗從花店走出來時,整整一天都在臉上掛著無謂笑意的沈嘉映終于堅持不住,紅著眼眶,狠狠咬住了後槽牙。

  ——我一直在想。

  沈玉汝終於緩緩開口。

  ——如果今天是Edwin來的話,他會不會處理得比我更好,畢竟他一向與你更有共同語言。

  在男孩倉皇無措的仰視中,沈玉汝站在台階之上,垂下眸,抱花的姿態卻好像比他還要落敗。

  可她卻仍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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