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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闖太和。

  勤王護駕。

  這場滂沱大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黑夜已畢,天光破曉。

  第91章 事終

  這日天色微亮, 金鑾殿外的磚石之上卻已跪滿了朝臣。

  眾臣俯身叩頭於地,雙臂卻反常地高高舉著,攤平的手掌上唯有一本尚未呈上御前的奏章。

  這是一個極為艱難的動作。但放眼望去, 這群大臣竟皆是如此,無一列外。

  他們不知已跪了多久, 身上的官服叫地面存著的雨水打濕, 眼下卻又徹底干透。

  磚石上徹骨的涼意沿著小腿向上啃噬, 酸疼到了極致的手更是如被篩過的落葉, 忍不住左右擺顫著。仿佛都失了血色。

  讓瞧著的人都不禁懷疑,對方是不是下一秒便會直接暈厥過去。

  可即便如此,他們仍是維持著近乎獻祭的行禮之姿,不敢有分毫的差池。

  按理說眾臣昨夜被困太和殿中,幾經生死, 實在是驚心動魄, 當是苦主才對。

  眼下哪怕稱病不朝也有幾分情理在,實在不該是此等局面。

  然, 壞就壞在...他們在君王抱恙、安危不知的情狀下,意圖爭儲。

  隨著原該仍在豫州的大軍徑直攻入太和, 不過一夜,所有的事情都變了番模樣。

  淑妃妄圖弒君, 被賜白綾。

  大皇子三皇子被圈,賢寧二妃禁足。

  幾道聖旨下來, 這宮中的貴主便沒剩幾個了, 但這並非代表此事便能就此終結。

  雷霆之怒, 只是個開始罷了——

  朝中關係錯綜複雜, 牽一髮而動全身, 故而昨日那場爭鬥里幾乎沒有哪一府能夠全身而退。

  甘願的不甘願的, 都被裹挾著卷進了旋渦之中。

  而如今君主想要了他們的性命,實在是件太過簡單的事情。

  簡單到哪怕今上現在下旨誅殺百官,史書之上都寫不出一筆錯來。

  結黨營私、禍亂朝綱、覬覦帝位...

  如此種種,無論哪一條都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獨殺一人已是聖上仁德。

  眾人現下就如刀懸頸側,走索於懸崖峭壁間,一旦低頭便是萬丈深淵。

  而朝臣此番跪在這,便是妄想在絕境中掙出一線生機。

  此舉是為請罪,又不全是。

  他們是來請當今立後的。

  立後大典,可赦天下。如此大的喜事,總歸要少些見血為好。

  這是群臣唯一能為自己謀得的生路。

  否則以那位的手段,真清算起來怕是午門都不夠地斬的。

  他們實在不敢寄希望於對方的寬宥。

  沒有一個帝王能容忍人覬覦自己身下的龍椅。

  日頭漸漸大了,臣子們跪在那,鎏金的殿宇四周折射出些許金芒,讓跪伏著的人都不禁閉了閉眼,掉了些淚出來。

  他們蒼白的神色下已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下不知為何,眾臣腦中突然憶起了那日於金鑾殿上,觀星監正使所說的一番話:

  “大雍日後...恐有血流成河之難。”

  諸人顫臂舉著手中奏章,亦曾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望了眼前方金碧輝煌卻又始終空蕩的太和殿,腦中什麼也不剩下了。

  那血河中淌著的,原是他們自己。

  一語成讖。

  “砰——”逐漸明媚的日色下,多了幾道癱軟在地的緋色。

  許是這秋日的日光太過灼人。

  *

  養心殿外,手拿拂塵的大太監眯眼望著天上的暖陽,只覺得今日的天空分外蔚藍,好看得都讓他移不開眼來了,直到——

  “師父,金鑾殿那...”小內侍苦著臉,弓身湊到人身邊,猶豫著說了幾句話。

  待到最後,小東子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師父...今天的日晷,好像走得有些慢呢。”

  平常這個天色,都該到上朝的時候了。

  那廂的曹公公又哪裡聽不出他話里的暗示,只緩緩斜了自家徒弟一眼。

  是他不知道耽擱時辰了嗎?但凡有半點可能,他用得著在這抬頭望天麼?

  不過即便人再怎麼想要避開,該循的規矩也總是要努力掙扎一下的。

  小半刻後,不知數了多少朵雲的曹陌終是慎之又慎地踏入了後殿暖閣。

  他腳步放得極輕,走一步緩一息,好像恨不得丁點聲響也不發出似的,就連呼吸也是一同屏住的。

  大太監就這麼做賊般地溜進了暖閣之中,直至看到那抹再熟悉不過的明黃色。

  曹公公屏息的幅度愈發大了。

  沉香木製成的榻上,栩栩如生的龍紋鏤刻其上,群龍盤踞在側,仿佛在守護著什麼似的。

  明黃薄褥下,小姑娘乖乖被藏在裡頭,睡容恬靜。唯有手臂露了出來,正枕在人膝上。

  而距她不過半寸之地,著冕服的帝王坐在榻沿,從旁邊隨意擺著的琉璃小瓶中挑出些藥膏來,然後一點點塗在了那被他小心攤開的掌心裡。

  剔透的藥膏似流動的玉石般晶瑩,可天子的目光卻是從未停在它上頭半分。

  而是直透過它,望向底下那尚未痊癒的傷痕。

  這藥效用極好,被細細清理過的傷口上結了痂,已然瞧不出什麼血跡,嵌進肉里的碎瓷也早已被挑了出來。

  好似除了那道狹長輕淺的痂痕外,便什麼也未曾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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