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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縮回手放在膝上,說話的聲音比往常弱些,“其實之前也不怎麼疼了的。”
不換藥也行。
“這可不成,若是留疤了可怎麼好?”一直捧藥站在一旁的大太監搭著話,面露難色,“也怪老奴疏忽,竟沒發覺姑娘傷著了。”
雍淵帝由著宮人擦乾手上水漬,見人兒垂著頭,伸手輕捏了下她的後頸,“藥是誰給歲歲的?”
他手還有些涼,小姑娘不自覺地動了動腦袋,下意識地就把從三皇子那聽來的名字說了出來:
“蕭祚...”
聽她全名全姓喚三皇子,帝王眸光微暗了暗。他拿起先前系在小姑娘腕上的錦帕,素淨的遠天藍色,也沒什麼紋樣,不像女兒家用的:
“這帕子也是嗎?”
“嗯...聖上別碰,癢。”
雍淵帝依言停住了,卻沒收回手,而是將手移到人額上,輕輕敲了一記。
說是敲,那力度可能比羽毛拂過差不了多少。
“想吃桃子讓影衛摘,莫再有下次。”
他隨意將帕子扔到了一邊,又垂眼瞧著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眼底是少女泛著水意的眸。
她長了不少。
嬌嬌弱弱的,一看便是極惹人疼的。
他敲在她額上的手又放了回去,重新給人揉了揉,腦子裡卻突然閃過曹陌那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話,按揉的動作忽而一頓。
姜歲綿抿著唇,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但叫他罰了,又照常般哄著,心裡生出幾分羞惱,不自覺側頭避開了對方的手。
她蹬蹬跑到青棠身邊,抱住了那筐桃,兇巴巴地從筐底扒拉出幾個,指使小太監給珠珠他們送過去,一邊分一邊喃喃:
“這次的桃子不分給聖上了。”
雍淵帝微挑了挑眉,嗯了聲。
曹公公想起正在自己袖口放著的蜜桃,兀地覺得有些燙手。
折騰一通,桌上的飯菜早已涼了,宮人撤下換了新的,這頓午膳才順利地入了姜歲綿的肚子。
雍淵帝叫人備下湯浴,等藥徹底干透,小姑娘便又被伺候著沐浴了一番。
當然,手上的傷口是半點沒沾上水的。
側殿的軟榻早早被人重新鋪好,四角還遠遠的放了冰盆,飽倦的少女往榻上一躺,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
殿門悄聲闔上,先前伺候人兒的女官轉身叩在帝王跟前,恭謹道:
“回聖上,姑娘除了頸側紅了些,其餘地方並無異樣,只,只是...”
她似有猶豫,“剛剛姑娘吩咐,將熬好的湯藥送去了玄都閣。”
座上的人微抬起眸,“玄都閣?”
曹陌聞聲,急忙應了:“是三殿下的居所...奴才找到姑娘時她便在那了。”
雍淵帝頷首,仿佛只是隨意一提:“下去罷。
窗外鳥雀輕啼,養心殿內又一次恢復了原本的寂靜,天藍色的粉末順著人的指尖落在風裡,似乎什麼都未曾有過。
帝王摩挲著手邊盛藥的琉璃盞,淡淡喚了聲:
“影七。”
*
姜歲綿這一覺睡得極沉,待再醒來時外頭的太陽已快要落下,她簡單挽起發,往殿外的方向走。
正殿並無雍淵帝人影,姜歲綿頓了頓,繼續朝書房的位置走了去。
正當她要繞過隔斷處的屏風時,卻隱約聽見說話聲。對方的聲線粗狂卻有些氣弱,大抵是上了年紀。
姜歲綿聽了零星的“皇叔”、“先帝”幾字,便轉身想回。
說起來,她剛剛好像還聽到了蕭祈的名字。
許久未曾記起過這人的小姑娘有些恍惚。
“歲歲!”
喚聲壓得低低的,卻難掩激動,少女走向側殿的步子就這麼停住了。她聞聲望去,看到的便是蹲守在殿外安親王世子,還有宮家的小少爺。
“饒安?”小姑娘朝外頭走了兩步,淺淺笑了,“你們這是在躲什麼?”
星光疏淡,養心殿裡燃起了燈燭,兩人大半個身子都藏在柱子後頭,偏他們的身形還稱不上瘦,一大片黑影印在了橙色的光暈里,一瞧便跟那破了皮的圓子似的露了餡。
饒安,也就是蕭小世子下意識縮了縮,方才走出來小聲道:“歲歲不是叫人送了桃子嗎,我聽聞你在宮裡,便央著母妃遞了帖子,結果,結果...”
“結果在賢妃那兒找了一圈都沒找著,養心殿裡有今上在又不敢入,只能躲在外頭,看能不能守到你。”他含含糊糊的,旁邊人看不過去了,乾脆接了話茬。
兩人一左一右地繞小姑娘圍著,都是正抽條的年紀,哪怕稍微胖上些也沒什麼妨礙。
軟錦織就的衣衫,腰便的佩玉,活脫脫金貴的公子,似是不好招惹一般。便是旁邊這個,多添了幾分書生氣。
而被拆台的世子面色一紅,那份不好招惹的錯覺頓時折了大半,“你膽子大,也沒見你敢進去啊。”
再說繞了一圈,不也只剩下一個正確答案了麼。
歲歲不就在養心殿裡頭?
這麼一想,小世子的底氣頓時變足了。
讀書那麼厲害,還不是得靠他才行?
見兩人又要開始拌嘴,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的姜歲綿熟稔地插話道:“珠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