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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霧水的姜尚書:“?”
只見他府上這位不知來路,卻醫術精妙的府醫猛咳幾聲, 滿目懊悔。
“姑娘的脈案,老夫昨夜翻看醫書, 才知是我不慎將其與另一脈象弄混了去,看似強健無虞, 實則是浮虛暗藏,切不可舟車勞頓啊。”
他話音剛落, 就像是體力不支一般, 往後一仰, 險些直接倒了地。
好在被姜淮下意識伸手拉住了。
後頭的馬車裡,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聞聲探出頭, 恰好與自家爹爹投來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知曉人兒怕熱, 姜家出發得刻意早了些,日光微斜,正是日出時分,光影在遠處的草木上暈開,仿佛有陽光在裡頭盪染。
少女感受著頰邊的絲絲涼風,露出個軟乎乎的笑來。
“歲歲...”不知怎的,姜尚書突然心頭一哽,心底兀地湧出了種鬆開手的衝動。
摺子已上達天聽,便是無法再改了。
可此時任誰都不知,這一笑落入了他人眼底。
“我的雙目,好像出了些問題,那裡可是真有位姑娘?”酒樓上,一人怔怔地問出聲,連手中的摺扇都忘了揮舞,保持著一個稍顯費力的姿勢。
他身邊的友人聞聲探過頭,“哪兒,叫我瞧...”
也不用對方答了,一抹姝色就這麼直直闖入他眼帘,驚得人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瞧。”
啪嗒,他手中的扇子砸在了地上。
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日色連天,卻削不弱那人半分光彩,甚至連她發上的梨花寶簪都成了陪襯,只有那方側顏細如脂玉,哪怕只窺得一角亦會不由被抽走了魂。
那是個美人。
小半刻後,一匹快馬從姜家的車隊裡疾馳而出,徑直奔向了京中最負盛名的幾家醫館。
再回來時,姜二公子身後平白又多出一輛馬車來。
可這一馬車的人好似生出了同一張嘴般,說出的結論都大差不差,卻唯獨不是姜家人想聽的那個。
青棠拿著扇子輕輕扇著,時不時就瞅一眼正在小憩的少女,面色有些發愁。
怎麼就突然之間鬧成了這樣呢?
但如今該到用藥的時辰,只留她一個這可怎麼好?
她向來是拗不過姑娘的。
想起不久前姜夫人的千叮萬囑,青棠面上的愁色就更深了。正在她思忱著要不要將人叫起時,外頭卻突然響起篤篤的叩擊聲。
小丫鬟一愣神,下意識拿起旁邊的長劍,這才試探著將馬車上的薄簾掀開一點。
待看清對方模樣後,卻是驚了:“指,指揮使大人?”
來人朝她點了點頭,稍一夾馬腹又往前行了幾步,保持著與她齊平的位置,這才將手裡的食盒遞了過去,輕聲道:
“麻煩青棠姑娘了。”
“裡頭的藥是溫好的,等姜姑娘用了煩你告訴我一聲,卑職好向今上復命。”
小丫鬟有些懵,聖上如何知曉姑娘回府了的?還特意差人送了東西來。
她愣愣打開木盒一瞧,裡頭放著碗醪糟湯圓、一碟子桂花鴨,而底下最穩當的便是那一小盞藥汁了,旁邊還擺著幾顆蜜杏干。
“姑娘...”
在叩窗時便醒了的姜歲綿眨眨眼,思索著繼續裝睡的可能性。可想了想還是妥協了。
萬一今上再派人來逮她就不好了。
車廂里還備著三盆厚冰,即便用著東西也不算太熱。
醪糟香甜,鴨肉緊實細膩,姜歲綿不一會兒便用了小半,等到最後了,她才端起藥汁閉著眼一飲而盡,“真要變成藥罐子了。”
將調理的湯藥艱難咽下後,姜歲綿將杏干一把塞進嘴裡,小聲碎碎念著。
不過當指揮使得信要離開時,她叫青棠把虞舒給她備下的點心盒子拿了出來,滿滿一盒子已空了三分之二。
她望向窗外,嬌聲道:“這幾樣我都很喜歡,分給聖上嘗嘗。”
指揮使伸出去的手不期然頓了瞬,這才穩穩將其接過,“是。”
不過拿了點心盒子的人並未直接離開,而是趕到馬車前,拿起腰間的令牌朝負責駕車的小廝晃了晃。
原本駛向姜府的馬車悄無聲息地改了道。
“姑,姑娘...”小丫鬟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被她喚了的人抿抿唇,慵懶地翻了個身子,“無妨。”
不過是聖上覺得她還沒好全罷了。不遵醫囑什麼的,也不是頭一回了。
她眼下是真的可以燉了給他做湯了。
*
宮內東側,荷花池旁,一溜桃樹開得正盛。姜歲綿踩著稀疏樹影,半朵粉色桃花落在她發上,好看得仿佛像是特意簪上去的一般。
一炷香前,小姑娘被養心殿裡綿延起伏的請安聲吵了起來。
發現自己無聲無息便入了宮的少女也沒多少意外的情緒,只是領著小丫鬟偷摸就從側門出了養心殿。
青棠落在她身後半步,低著聲,似有些不安:“姑娘就這麼走了,今上那...”
好歹也要等宮人通稟一聲才好。
面對念念叨叨的貼身丫鬟,姜歲綿腳步一頓,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腕在人跟前晃了晃:“你姑娘這幾日都沒有練字,要是就這麼被逮住了,聖上又要按著我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