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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為著君王的心意,而只是因他而已。

  蕭祈閉了閉眼,試圖壓下涌動的心緒。可有些東西你越想丟開,對方便會纏得更緊,如同跗骨之蛆,在心田生根發芽。

  他曾在無數個夜裡,聞著周圍那股甩不脫的腐朽氣,剖明了自己最真實的心意。

  待見過世間的極暗之後,才更覺得那份純摯讓人神往。

  他是喜歡她喚他鶴棲哥哥的。

  所以他才會在事情結束之後徹夜趕路,連宮城都未入就先行趕往姜府,只是為著能儘快見她一面罷了。

  可他不成想得到的會是少女在永寧宮的消息。

  時辰漸漸晚了,微薄的暮色打在宮牆之上,冷意順著地磚不停往上攀岩,蕭祈垂手跪著,微暗的眸里看不出情緒。

  “母妃宮中無人,又不在勤政殿內,她能去哪呢?”他低聲喃道。

  “殿下...”小太監顧不得自己頭上急出來的汗,咽了咽口水,慌忙間尋了個理由,“姜姑娘許是去了其他娘娘的宮殿,又或者...”

  見人未曾言語,小太監靈機一動,倒真讓他想出個更好的說辭來。“又或者是殿中嘈雜,姑娘一時聽不見殿下喚她也是常事。”

  他可是看著自己的主子是怎麼從姜府策馬到永寧宮最後再一路奔到這的,自然知道對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但繼續任由人這麼跪下去傷了身子,他這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這了。

  所幸蕭祈身子一顫,微青的面色也似有鬆動。太監覷著他的神色,趕忙趁勢又勸了句:

  “天色將晚,主子不若先回罷,明日接著來請安便是...否則若此番叫姜姑娘知道了,怕是要心疼殿下了。”

  不知哪句話戳中了蕭祈的心思,原本直挺挺跪在殿外的人竟是真有了反應,屈起的膝總算離了地面幾寸。

  大喜過望的小太監忙不迭地撲過去將人攙起,卻倏地聽到了聲輕語。

  “是了,不該再讓她為我費心的,合該我寵著她才是。”

  小心翼翼扶著他的太監腦子一嗡,試圖悄摸瞥了一眼對方的神情,只覺自己主子此時的模樣複雜到讓他辨不明。

  像歷盡千辛終於拿到了糖果的孩童,萬分謹慎地剝開糖紙,卻是平生第一次嗅到了名為“甜”的氣息,便再也捨不得放手了。

  蕭祈的背微微曲著,那身青色的常服也灰撲撲,布滿血絲的眼實在難掩疲色,但又亮的驚人。

  他最後朝守衛森嚴的殿門處深深望了一眼,然後便帶著身旁的太監走進了漫天飛雪中,背影漸消。

  而在主僕幾人看不到的角落裡,那個因殿內嘈雜聽不見喚聲的小姑娘正倚在窗邊,瞧著人的身形怔怔出神。

  嘖,這時辰還短了些,若是能再跪跪就好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少女微搖搖頭,連手中攥著的瓜子都忘記磕。

  “想見他麼?”

  姜歲綿正出著神,雍淵帝低沉的嗓音倏地在殿內響起,輕飄飄的,讓人聽不出情緒。

  小姑娘下意識回望過去,耳邊墜著的嵌寶石纏金小璫來回晃著,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雍淵帝目光微頓。

  褐色的支摘窗邊,本探出小半個身子張望著的少女驀地偏過了頭,一副呆呆愣愣的小模樣,似乎是為殿外的人牽去了心腸。

  帝王的眸色一點點深了,說不上來是怎樣一種情緒。

  就像養了只矜貴的貓兒,素日裡連魚都是選的最鮮嫩的,挑了刺片成片才捨得餵過去,生怕劃傷了它那脆弱的小喉嚨。結果等他好不容易將它養得油光水滑了,卻發現對方看上了泥溝里的蝦米,甚至伸出小爪子想扒拉。

  “若想見蕭祈,朕宣他進來,”雍淵帝神色不顯,語氣亦是十分平淡,“免得你著了寒。”

  正在旁邊伏案改藥方的太醫手一頓,不小心在紙上抖了個墨點。

  好歹是個皇子呢,可他聽今上這口吻怎麼輕易得跟街上百姓們買個糖葫蘆似的,單是為了逗自家小孩兒開心。

  太醫院院首不禁小幅度搖了搖頭,趕忙穩住了手,繼續低著眉寫方子。

  他也是魔怔了,居然把大皇子跟糖葫蘆作比。

  太醫心緒萬千,那廂的小姑娘眨了眨水潤的眸,終於回過神來,反射性地就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原正想辯解兩句呢,卻見雍淵帝放下手中的奏章,朝她微招了下手,“過來。”

  他話音一落,姜歲綿二話不說就拋棄了自己趴了半宿的窗戶,乖乖地挪到帝王身邊坐下,笑得又軟又甜...如果忽略那點掩不住的小心虛的話。

  雍淵帝掃去飄落在人兒肩上的幾朵雪花,守在後頭的大太監適時遞來了溫熱的手爐。支摘窗發出輕微一聲“吱呀”,在宮女手上徹底閉合,也將漫天風雪徹底阻隔在外。

  少女冰涼的指尖重新散發著暖意,她邊抱著懷裡精巧的手爐,一邊扯著人的袖子乖巧地露了個笑。

  “我不想見,聖上別准他進。”

  雍淵帝垂眸看她,小姑娘嬌嬌的,如山似的黛眉微微皺著,仿佛是做了什麼壞事被人抓包了般,又帶著些許的懊惱。

  他抿唇未答,姜歲綿沒有聽到熟悉的“嗯”聲,眉心蹙得更緊,急急地又重複了遍:“聖上不要讓蕭...大殿下進勤政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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