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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不成想這人這麼不禁嚇,竟是直接被嚇傻了。

  “見了今上,姑娘還不趕緊行禮!”菱嬤嬤眼中怨恨之色一閃而過,推人的手陡然加大力道。

  鋪在地上的藕色外裳早已滲進了些許雪水,正要起身的姜歲綿被這麼猛地一推,便失了重心兀地往前撞了過去。

  冷冽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只一瞬的功夫她便會撞在龍輦的扶手之上。

  許是知道自己避無可避,被暗算的人兒也沒有過多掙扎,只乖乖把頭往下一低,任後頭的兜帽垂了下來,護住了腦袋,隨即便閉上了眼。

  但她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

  御輦之上,一隻手穿過明黃色的轎帷,袖口還浸染著藥草的苦味。那分明的指節微微屈起,隔著一瓣殘梅穩穩地抵在了人眉心處,像逗弄貪玩的貓兒似的,略一使勁,便把撲過來的小貓阻住了。

  順帶等它正好了身子才將手抽離。

  “在想什麼?”

  男人暗沉的嗓音猶如翡石入水。他正隨意地坐在輦上,眉眼似墨,發若松煙,身姿儀態均像大家筆下所描繪的那樣,俊美無儔,但周身的氣勢卻又如同淺絳畫中那巍峨山水——

  大權在握十數年所帶來的壓迫感,即使眉間帶了一二病色也毫不影響。

  這番威勢之下,倒顯得那副郎艷獨絕的模樣也無關緊要了。

  這便是當朝帝王,年號雍淵。

  旁邊跪著的菱嬤嬤早在人往前撲去時便嚇懵了神,她的身子依舊在不可控制地抖動著,但此刻的她顯然與當初被冷的發抖不同,背後已然被汗給浸透了。

  “奴,奴婢冒犯了今上,還請今上...”她瑟縮著,請求寬恕的話都到了嘴邊,卻被上位者周身的威勢挾持著,怎麼也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只能恨恨地咬著唇。

  蒼天可見,她明明是想把人往另一個方向推的,怎的竟然衝撞了聖駕!

  姜歲綿並不知菱嬤嬤心中所想,她慢條斯理地攏了攏自己的大氅,落雪混著梅花從人肩上緩緩飄下,而沒能行使好緩衝之責的兜帽也就此垂落,露出裡頭藏著的髮髻來。

  簡簡單單的垂髫髻,主人打了個盹後竟也沒亂多少,只是顯得更為軟乎了些。

  她抬起眸,如最開始一般望著龍輦上的男人,半點不避對方的目光:“在想今上的行輦可真大,都擋著我的太陽了。”

  這就是在答他剛剛的問話了。

  姜歲綿的聲音嬌嬌軟軟的,一點不自然的停頓也沒有,竟是聽不出絲毫對帝王的懼意,反而有種莫名的親近。

  由樹梢間泄下的日光被轎頂遮了大半,只余了一小縷打在人的發上。

  而當轎輦剛進御花園時,她正倚在梅樹下,被金燦燦的日光裹著,闔上的眼睛微微彎著,像只在夢裡偷吃了梨花糕的小貓兒。

  原是在曬太陽。

  雍淵帝的視線從少女的梨花鈿上掠過,並未出言。

  御輦沿著鵝卵石鋪成的路繼續前行,跪在人身旁的菱嬤嬤低垂著頭,心中只餘下劫後餘生的欣喜。

  而姜歲綿望著那人高高在上的背影,卻是輕快的很。

  能時不時將大皇子訓斥一番的今上,當然是個再好不過的人。

  只不過...

  姜歲綿悄悄伸出手,快速地在自己額上揉了兩下,仿佛只要她速度夠快,被揉的地方就不會再疼了一樣。

  “嘶,有點痛,不知道紅了沒有。”“紅了的話凶人的氣勢都弱了。”

  人兒碎碎念的聲音小極了,明明是嘟囔,吐字卻再清晰不過,讓剛微直起身的菱嬤嬤嚇的又跪了下去。

  而青棠瞧著人泛紅了一片的眉心,手足無措地不該如何是好。

  好在姜歲綿又揉了揉便悻悻地收回了手,不再折騰自己,只隨手摺下一支快要垂落的梅花枝,帶著青棠便往肩輿處走去。

  看都沒看後頭腿軟的菱嬤嬤一眼。

  算著時辰,這會兒大皇子應該不在永寧宮了才對。

  懶得搭理那人的小姑娘總算成功避開了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手裡的梅花,懷揣著愉悅地心情坐進了椅中。

  渾然不知自己身後那漸漸遠行的龍輦中曾溢出過一聲輕笑。

  “嬌氣。”

  不過是撞他手上,居然都受不住。

  守在輦旁的大太監曹陌步子稍頓,腦子裡不禁浮現出少女的模樣。

  大冬天的竟拿別人的外裳墊在身下曬太陽,可不就是嬌氣極了嗎?更別說那人還是賢妃跟前得臉的嬤嬤了,他也是認得的。

  要他說這嬌氣二字還是輕了些,這小姑娘未免太過大膽,進了宮竟還跟自家府里似的,連皇室宗親在今上跟前都是慎之又慎,生怕行差踏錯的,哪和她一般任性?

  “今上說得極是。”曹陌思忱幾秒,又憶起剛剛轎子裡傳來的那聲輕笑,這才試探著再添了一句。

  “不過奴才瞧著,許是賢妃身邊的菱嬤嬤做錯了什麼,惹了人不快,才叫那小主子給罰了。”

  小姑娘身量不大,小小一隻掩在大氅里,將自己圍得嚴嚴實實的,兜帽一戴,整個人都毛絨絨的,瞧著倒是個圓乎乎的胖球兒。

  有點可愛。

  行輦離得遠了,曹陌並沒能聽到小姑娘最後那幾句碎碎念,也未曾看到龍輦中人那一瞬的神色波動。可隨後那聲幾不可聞的輕笑,讓他突然萌生了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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