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無限夜
深夜是一天中最為沉默的時候。
很多思緒在深夜滅亡，或是爆發。它藏匿著太多不可說。
趙天明能感覺到他站在一個很高的地方，耳畔的風在呼嘯。眼前依舊蒙著一塊黑布，他心裡知道自己可能完了。
真的走到了結束。
「行了，現在沒什麼可說的了。」趙天明自言自語，「已經到了最後了，這一生有沒有什麼可後悔的，好像沒有吧————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走到這一步我不能埋怨任何人......希望我媽在認屍的時候能淡定一點......不要大呼小叫的，妨礙警察叔叔工作————」他一直在嘴快地說話沖淡心中的恐懼，至少在死亡來臨的惡時候他可以不那麼痛苦。
「我靠，是誰啊————」
趙天明突然聽到了身後有騷動的聲音。
他轉頭，但是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啊啊啊啊——————」
幾聲慘叫之後，趙天明被人好像從台階上拉了下來。
眼前的黑布被人揭開。「你還好嗎？」
「海噠——————」他看到海噠的一瞬間差點哭出來。雖然天是黑的，但他依舊能分辨出海噠的輪廓。
「你沒事就好......」
海噠給他鬆綁，「老師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啊？李老師也被抓來了？」趙天明鬆綁之後動了動手腕。
海噠對他說：「老師說要來救你，我沒找到他......」
「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好像剛才被綁在房間裡的時候聽到了他的聲音，但現在我不知道了......哎，對了，楚虞呢？」他沒看到楚虞的身影。
「我讓她先走了。」海噠把他扶起來，「這裡太危險了，我也不會讓她來。」
「那我們怎麼找到李老師？」
海噠崩潰地抓了抓頭髮，「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不行，我們現在要去找李老師————」趙天明不依不饒的語氣讓人煩躁。海噠保持冷靜耐著性子跟他說：「可能是我不對吧，沒跟你說清楚一些狀況還把你牽扯進來，但是現在我必須要保全你的安危，這也是老師拜託我的————老師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他不敢去想最壞的結果。
黑夜的風吹起了趙天明的的頭髮，他放開海噠的手慢慢往後退，海噠伸手讓他冷靜下來。
「你想幹什麼？別再往後退了————我剛才只是把那幫人給趕走了，他們可能找了更多的人之後很快又會折回來————」他害怕趙天明做傻事，衝著他大吼，心急如焚。
趙天明倔強地說：「不行，我必須先去找到李老師————他是因為我出事的，我不能這樣棄他於不顧————」
海噠的情緒徹底崩潰：「你他媽是個傻逼嗎————操了，現在你說去救老師你有線索嗎？！老師為了保護我們已經跟我斷了聯繫了，你還上趕著去送死————」他剛才打了一架，現在身體和腦子都痛。
「那我不管！！我不能向你一樣做這種事————」趙天明往前跑，海噠跟上他的腳步，「我做什麼事了？！」海噠後悔了，早知道讓他死吧，不至於他這會兒把自己按在恥辱感上使勁討伐自己。
「你能不管你的老師我————」他正想譴責海噠，突然背後一疼，而後眼冒金星暈了過去。
海噠一個手刀把他劈暈了，接著扛起他直接下樓。
他雖然也上火，但他相信李行洲的把握，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定......不會的。
楚虞趁著黑暗，跟著紙上的地址，繞過胡同和走進了一間平民房。
這裡是一群老舊小區，電動車和自行車成群擺放在樓房下面。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她戴上了棒球帽，按著地址進了樓洞上了樓。
其實海噠不在她身邊，她心裡是毫無底氣的。
可她之前明明就不是這樣的。她之前沒有習慣依賴任何人。
深呼一口氣，她站在紙上寫的房間號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現在可能是半夜三點。
裡面沒有人應答，楚虞把帽檐壓低，蓋住自己的臉。又抬手敲了敲門。
「誰？」
裡面有人小聲地問。
楚虞沒回答，而是又敲了敲門。
她聽到裡面的副門開了。又傳來了一聲：「誰啊？」
清晰地聽到了裡面人的說話聲，楚虞聽到這個人的聲音，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小聲說了一句：「能......開一下門嗎？」
裡面靜默了一下，門瞬間打開。
她抬頭，視線越過帽檐看著這個睡眼稀鬆，頭髮凌亂的男人。
「郭宇......」是虛驚一場的喜悅，讓人鼻酸。
郭宇對於她的到來也震驚得沒反應過來。
楚虞上去輕輕抱住了他。郭宇也回抱住了楚虞。
「你來了......是出了什麼事嗎？」他問。
楚虞用力吸了吸鼻子說：「對，很不好......」郭宇拉著她，進房間，然後把門關上，把門上的四道鎖全上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楚虞張了張嘴，突然聽到臥室里有動靜。
「郭宇，怎麼了？」房間裡走出了一個女生，披著襯衣，撓著頭髮。
「曉靜......」郭宇才意識到問題。「嗯......這是楚虞，這是我女朋友......」不知道怎麼解釋，就先介紹吧。
叫曉靜的女生還未開口問，楚虞就先問郭宇，「她知道我們的事嗎？」
「不知道。」郭宇回答。
楚虞覺得事情麻煩了。「你知道嗎，我和他沒有關係哦，我們之前只是朋友罷了，現在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來找他，所以才不得不打擾你們。我把事情了解完就走。」她不想再牽扯無辜的人，也不願意跟她過多解釋。從另一方面說，這也是好事。
曉靜聽完，表情變得疑惑，把楚虞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你說的事是什麼意思啊？你找我男朋友有什麼事是我不能知道的？你是誰啊，來幹什麼的？」她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郭宇扶了一下額頭，「你能不能先去睡覺？這件事很複雜，我不能解釋，也沒辦法解釋。楚虞你跟我先進書房吧。」隨後兩人在曉靜的殺人目光下進了書房。
「楚虞，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楚虞去掉帽子捋了一下頭髮。把思緒冷靜下來。
「我們大意了，現在被梁輝澤逼到了全滅。然後我現在是來求你，能不能好好想想李行洲老師有沒有交給你什麼東西？」
郭宇不知所云，「李行洲？」
「對。」楚虞坐在把事情簡單扼要地給他講了一遍。「所以你要好好想想啊。」
郭宇聽完事情的經過，根本來不及消化。
「所以現在是兩個人的身份對掉了嗎？李行洲才是好人？」他嗓子很乾，拿起了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楚虞心裡牽掛著海噠，她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因為慌張壞事。「這不重要，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你的立場不同了啦。只是現在我需要證據，你仔細想想啊。」
郭宇也著急，「但是李行洲真的什麼都沒交給我啊。」
「那他為什麼知道你住在這裡？為什麼會讓我跟海噠來找你？」楚虞上前按住郭宇的肩膀，「我求求你再想想啊。現在海噠和李老師，還有那個無辜的孩子，都有危險————」
「我，我承認這個地方是李行洲幫我安排的，但是他說幫我聯繫住所和工作之後，我們就沒聯繫了。他也沒交給我什麼東西，我真的不知道。」郭宇說。
楚虞問：「那他是怎麼聯繫到你的？」郭宇回答：「他本來就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因為......哎？這部手機，好像是他給我的————」
楚虞眼睛一亮，「可以拿來嗎？」
「好。」郭宇開門去拿手機，一開門，沒想到他的女友在門口偷聽。
「我去————你怎麼回事？！」郭宇嚇了一跳，「你能不能給我一點信任————」
「那你呢？現在把一個不知道名字，我也從來沒有見過的姑娘帶進了書房，什麼也不跟我解釋，你就沒用想過我的感受嗎？而且你待就這麼久————鬼知道你們在裡面幹什麼！！」
「能不能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找事——————」
「找事的是你，你現在立刻把話給我說清楚————」
楚虞在書房裡聽著他們的爭吵，深呼吸了幾下，緩解心裡的火燒火燎。
順手拿出了手機，她不知該不該給海噠打電話。
「我不管————你叫她出來，我親自問她————」
曉靜當然暴怒了，現在房間裡的姑娘漂亮瘦高，還說跟郭宇之前就認識。作為女生的不安全敢瞬間爆發。
郭宇不知該什麼說，現在就想爆發捶牆了。
「郭宇......」楚虞從房間裡出來，「可不可以先把你的手機給我。」
「好。」郭宇直接去臥室把手機拿出來給了楚虞。期間曉靜一直瞪著楚虞，眼神要把她燒穿了。
楚虞拿過手機把帽子戴上，「我把電話卡給你，我先走了，你要注意安全啊。」郭宇上前拉住她，「但是現在很危險......」
「就因為很危險，我才不能把你們扯進來。」楚虞把帽子戴上，出了門。
郭宇著急去拿外套，「等等————」
「你要去哪兒————她都走了，你回來！！這種人莫名其妙————」曉靜拉著郭宇不讓他走。
楚虞下樓的時候還聽見兩個人在樓上激烈地爭吵，她也難過沒想到給郭宇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她走了幾步，身後有人喊她：「楚虞等等————」
「郭宇......」楚虞擺擺手，「你不要跟來了啦......」
郭宇追上她：「我覺得我不能這麼放你一個人。現在你畢竟不是李瀧。」他是著的心疼楚虞，現在又是不同的人格，他擔心這個人格不強大，承受不了這麼沉重的事。
但直視她的眼睛時，她的樣子又是這麼堅定淡定。
「不要。你好好的。」
「楚虞，」郭宇上前抱住她，「我們不是好朋友嗎？那個條子當時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好你，我才放心地走，現在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置身危險。」
楚虞的眼眶一熱，她忍下哭意。「就因為是好朋友，我才不可以讓你跟我走。」她推開郭宇，「你要好好的。我答應你，如果一切我們能安全渡過，我一定會來看你好嗎？」
「楚虞......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小孩子叫李瀧，我不能再看著另一個孩子————」郭宇的聲音哽咽了。
「郭宇。不會的。」楚虞指了指他身後，「你先解決你的女朋友好嗎。」
曉靜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她剛好看見郭宇抱楚虞的一幕。
「你們倆果然————賤人————」曉靜伸手就要打楚虞，郭宇連忙抓著她的手腕。「你在鬧什麼————」
楚虞趁這個時候轉身就走，她手裡拿著手機，下面她就等海噠聯繫她了。
趙天明猛地醒來，發現身上被一件外套捆住了手。
「海噠————你停車，我要去找李老師——————海噠！！！」他大吼。
海噠開著車，眼神里有幾分戾氣。「喊你媽呢————你他媽現在能找人嗎————」趙天明坐在車后座，撞了兩下駕駛座。「你不是牛逼嗎————你不是能破解出來他在哪裡嗎？你去找楚虞，我去找李老師行嗎！！！」
「你他媽瘋了嗎————」
海噠把車停在了路邊下車，下車開車門抓起趙天明的衣領，「我他媽留你一條狗命，你現在就要逼死我是嗎？？！」人在憤怒的情況下什麼道理也不講。
趙天明沖他吼道：「可是那是你的老師啊——————你可以這麼狠心，你可以為了你喜歡人付出，為什麼卻要阻止我————」
一拳打到他臉上，趙天明吃痛摔倒後坐上。
「你懂個屁啊，你才認識我老師多久？！」海噠吼道。可他吼完，才意識到，他也是看了楚虞一眼，就到了這個地步。
有很多事情，是沒有邏輯，毫不講道理的。
趙天明眼圈紅了。
海噠嘆了口氣，上去解開了他的束縛。
「趙天明，你給我記住，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會揍死你。這筆帳我給你記著。」
解開他的手之後，海噠給楚虞打了個電話。
「喂，你還好嗎？」
楚虞在路邊尋找著網吧，她需要破解開這部手機。
「啊，你找到趙先生了嗎？」
海噠點頭：「但是我們現在要去找老師。」趙天明沖他直點頭。
「好。」楚虞點頭，「你沒事就好。」
「楚虞找到什麼線索了？」
楚虞站在路邊把事情簡單給海噠說了一遍，「我現在需要破解開手機的事。看看有什麼證據。」
海噠有千言萬語，但他不知從何說起。
「楚虞。你注意安全，不要有事，求你了。」他的喉結動了一下。
「嗯。」
楚虞含淚仰頭看著夜空。「你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