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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如果正是這深信不疑,害了太皇太后呢?

  許太后無端打了個寒顫。

  薛玉潤讓瓏纏和溫柑歸位,朝許太后行禮,道:“多謝太后願為臣女做個見證,臣女這番所作所為,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從別處得來的啟發。”

  薛玉潤頓了頓,道:“煩請壽竹嬤嬤。”

  壽竹捧著一個托盤,敬呈許太后:“太后,今日薛姑娘領著婢子查驗佛香之時,婢子發現,普濟寺敬呈的佛香,與您和太皇太后去普濟寺所燃的佛香不盡相同。”

  托盤內,是一支燃了一半的佛香。

  哪怕見證了這些紛擾,普濟寺的方丈依舊聲調平和安詳:“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普度眾生。所敬之香,無別貴賤,一應皆為木粉竹立香。”

  無妄的巋然不動終於出現了裂痕,太皇太后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留下了這半支香?

  如果太皇太后甚至從容留下了這半支香,是不是意味著她早就知道了!?

  如果太皇太后早就知道了……

  無妄攥緊了扶手,聲音里透出罕見的惶恐:“香不盡而取,是大不敬。不祥之兆,當立即焚毀,請太后慎行!”

  薛玉潤看他一眼,靜靜地問道:“若是燃盡了,恐怕抱恙的就不只是太皇太后了。”

  “是因為這香……?”許太后倒吸一口冷氣。

  三公主駭然道:“母后,你可是跟皇祖母一齊敬香禮佛的!”

  許大夫人臉色煞白。

  薛玉潤先破許太后斷香、滅燈的恐懼,如此,讓許太后更能接受“簽文被做了手腳”這個假設,在許太后心裡將懷疑越種越深。

  最後,等薛玉潤最終揭曉她為何會心生疑竇,許太后一步一步看著薛玉潤做假設,心中必已萬分懷疑,至少不會如先前那般信重普濟寺,以至於既未查驗佛香,也沒有查驗長明燈。

  而三公主叫破這一聲,無異於火上澆油——許太后怎能不從太皇太后的遭遇中,想到自己?

  完了。

  全完了。

  許太后果然大怒:“來人!傳太醫驗香!”

  *

  奉天殿上,許大老爺的腦海里,也只有這兩個字。

  完了。

  全完了。

  ——薛彥揚闊步走上奉天殿,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微臣已將靜寄行宮縱火之人悉數捉拿歸案。”

  開口的第二句話是:“微臣幸不辱命!”

  奉天殿上,死一般的寂靜。

  這班自詡老成的大臣們,一時間竟為薛彥揚的這兩句話,而齊齊失聲。

  話里的含義,他們再清楚不過:宮室失火,是人禍而非天災。並且,皇上早知會發生這件事,派北衙禁軍暗中守株待兔!

  唯獨皇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愛卿不愧為朕的左膀右臂。”

  “瓊珠殿失火,既是縱火,則非天災。”楚正則緩聲道:“監副,你以為,何處還會應‘危宿值日,妨宮室、注瘟亡。’的星象呢?”

  欽天監監副“噗通”跪在地上,無法控制地發抖:“臣、臣不知。”

  “無妨,朕教你。朕行宮過百,但所居者不過其二,還有一座是翠微宮。”楚正則聲音很溫和:“薛卿,北衙禁軍可有人駐守翠微宮?”

  “陛下放心。”薛彥揚肅聲而應:“臣已派人日夜監守。”

  楚正則頷首。

  在這偌大的殿內,十二冕旒的珠玉輕晃的聲音,似乎都清晰可聞。

  德忠在此間隙,對楚正則附耳說了幾句話。

  楚正則唇角勾了勾,道:“不過,朕以為,監副所探的星象,未必不准,只是絕非應在皇后之身。”

  楚正則的聲音清冽,與群臣先前激憤的聲音格格不入:“朕之所以命薛卿派人守在靜寄山莊,本意,是為了查在修皇家行宮時,還敢以次充好的國之大蠹。”

  他的聲音迴蕩在寂靜的奉天殿內,卻如平地而起的驚雷。

  薛彥揚適時地端出一截橫木,眾人一望便知,這斷然不是新修靜寄行宮,號稱所用的“金絲楠木”。

  許大老爺一個激靈,想都沒想就跪了下來:“臣監工失察,臣有罪!”

  他是主修靜寄山莊的監工。

  許大老爺毫無頭緒,完全不知皇上究竟是從何時起,知道此事的。

  一年前,皇上對他主修靜寄行宮大加讚賞,並因此封他為工部尚書。皇上一收到晉升的奏章就立刻畫敇,當天即命人送到門下省鈐印。

  這是何等的榮恩!

  賜鮫紗、含糊乞巧宴之事——至於親自探望病中的許門下令,多次賞賜許大老爺,更不必說。

  每一件事,都彰顯著皇上的信重。

  皇上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又怎麼能硬生生地忍下此事,直到此時,將此事揭開,完美地解釋他讓監副設計的天象?

  沒有太皇太后和朝臣指點,皇上一個少年,怎麼會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許大老爺不敢想皇上究竟知道了多少,他渾身冒著冷汗,用盡了所有的自控力,也只能確保自己不要抖得像個篩子。但他再也拿不穩手中的玉笏,只能以頭觸地,讓玉笏也搭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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