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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同貞長嘆了一聲:“假以時日,或可成就明君,但我怕時間來不及了,皇上畢竟太過年幼。”

  歐陽樞文道:“季相如何作此悲聲?”

  季同貞搖了搖頭:“駙馬你為官宦出身,到底於民生生疏,且又不在朝日久,不知底里。如今江南一帶糧價飛漲,糧價已從去年的每升十餘文漲到四十六七文,此實為不祥之兆。我如何對那些世族如此深惡痛絕,實是他們在此未免沒有推波助瀾。無論朝代如何變更,他們始終牢牢掌握著良田土地,不停買入擴張,又為了一族一家的利益,控制糧價。江南雖然土地肥美,卻牢牢都掌握在世族手裡,佃農無數,大半農人竟然都是無地的!世族雖不入朝做官,卻通過婚姻嫁女以及土地,牢牢掌握著土地這些權利,是地方上無冕之王。”

  “所以朝代如何變更,不影響他們詩禮傳家,不影響他們所謂的行善一方,他們不在意上頭天子是誰,但如今看到有機可乘,又尋隙前來,著實可惡!”

  “駙馬,如今卻是形勢危急,搖搖欲墜,我恐等不到皇上長大親政之時,咱們大燕就得亂了。你恐怕不知,各地多有民變之事,西南有白眉教,東邊有太平山匪,踞山而居,招兵買馬,已成氣候。更有各地藩王蠢蠢欲動,擁兵自重,你可知道西平太守,被逆民給斬了頭顱嗎?此事秘而未宣,但形勢如此,我只怕哪一日哪一事,便如天雷引燃山火,一發不可收拾了!”

  歐陽樞文悚然道:“竟已到此等境地?”

  季同貞嘆息:“大長公主既在皇上跟前能說些話,還請駙馬進言,請說服皇上,世族之女,萬萬不可為後,否則後族之亂將再起。君不見承恩侯,雖說也是貴勛,但到底只是舊日武將功勳之門,其實根基不深,皇太后到底也眼界有限,只在內宮騰挪,若是換上根深葉茂的地方世族之女為後,那亂國之端,便在須臾之間了!”

  “吾原本想動田法,到時候勢必要大大得罪了世族,若是世族之女為後,此事如何能行?”

  歐陽樞文一笑:“今日我邀季相,倒還真就和此事有些關係。”

  季同貞道:“駙馬請講。”

  歐陽樞文卻是微抬手道:“請虞家小姐過來見見季相爺。”

  季同貞有些不解,卻見珠簾微動,一位穿著宮裝的女官引了一位垂髫少女出來,雙鬟綰綠,容光照人,纖麗若不勝綺羅,她上前施禮:“民女虞氏見過季相爺。”

  季同貞聽她聲音婉轉動人,舉止閒雅,實乃難得的絕色佳人,卻不知駙馬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只能微抬手道:“免禮。”

  歐陽樞文又抬手命女官帶她下去,然後對季同貞笑道:“相爺觀此女,可為國色?”

  季同貞卻不好女色,只客氣道:“確為傾國傾城。”

  歐陽樞文道:“此女為永陽虞氏之女,其兄為虞可輝,剛剛得了吏部任命,到了鴻臚寺市舶司任職。”

  季同貞怔了怔:“我有印象,虞可輝此人十分冒進,不切實際,惹得上官十分不喜。”他不由微微疑心起來,他倒是知道虞可輝為世族子,剛剛由端親王那邊安排進來的,難道這是要給自己獻妹?但自己原配尚在,世族女豈肯做妾,替人獻女,這也萬萬不是歐陽樞文能做出來的事。

  歐陽樞文道:“不知季相是否還記得,永陽太守,是季相的族弟?”

  季同貞每日日理萬機,如何還記得真切這些,聽他說起,才恍惚想起來似有這麼一事,畢竟永陽實在太遠了,但……他忽然腦中閃電掠過,那位族弟,似乎前些日子來過信,稱要聘當地世族小姐為妻,似乎……就是虞氏?

  他震驚道:“駙馬有話請直說不妨!此事與我族弟有關?”

  歐陽樞文道:“永陽太守季同甫,一次出行無意中見到虞家小姐,一見傾心,便請了媒人上門,那虞氏人丁凋零,虞家小姐家中父母雙亡,只有一兄做主,只覺得季太守年齡大了些,又是填房,便委婉拒了婚。季太守卻是大怒,以為傷了面子,先是捏造訟事,逼人就範,又命人趁虞公子應訟之時,讓家人強行送了聘禮,並宣揚得當地人人皆知,季太守要娶虞家小姐為妻,婚期已定在八月中。”

  季同貞:……

  歐陽樞文原本為大理寺卿,極擅言辭,娓娓道來:“虞可輝一看情形不好,又忌憚季相權勢滔天,便連夜帶了妹子進京,趁著端親王召見世族子弟的機會,面了聖,又大膽獻策,得了端王和皇上青眼,這才得進了鴻臚寺市舶司,不過也不過是個九品的小官罷了。虞可輝知道,如此還萬萬不能抵擋內閣左相之威。顧慮之下,托著安國公,拿了安國公的名帖,又請託到大長公主這裡來,打算將妹子送入宮中,侍奉君上。”

  季同貞臉色鐵青,微一拱手:“多謝駙馬提醒,此事吾會清理門戶,請虞家公子放心,季同甫絕不敢再派人騷擾他們。”

  歐陽樞文微微一笑:“季相,俗話說,治國如治家,適才聽相爺說起地方世族,盤根錯節,為害地方,觸目驚心,只是我等在這權力中心久了,也怕這家下人管束不住,我們也成了這為害鄉里的一方啊。”

  “我為何寧願閒居山莊,賞花寫詩,做個富貴閒人,難道我也不思報國為民嗎?但權力令人迷心,一旦身處高位,便難以守心自明,不能接受一絲違逆之舉。久而久之,我等也變得面目可憎,專橫跋扈,為禍而不自知,天下之謗、眾口鑠金,季相,這權臣不好做啊,是譽滿天下,還是謗滿天下,是遺臭萬年,還是流芳百世,是忠臣,還是奸臣,還未可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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